<>楮宁心生后怕,那一箭若中,必是当胸穿过,方才听段思廉说话有些分了神,猎花场内箭矢的声音又一直不断,她便没有察觉到,竟然有人朝自己放了冷箭。
一箭出,紧接着又是数箭破空而来。
猎花场内的百姓也混乱起来,纷纷奔逃流窜。
拎了贺鸢就走的稽佘,刚入皇宫,正撞上脚步匆忙的赵宗实。
赵宗实把稽佘抓到面前,“楮宁在哪?”
“将军,怎么了?”稽佘有些无措,他从未赵宗实如此慌神紧张的样子,莫不是天塌了不成。
“褚宁在哪?”赵宗实没答稽佘的问,转头问向贺鸢。
贺鸢赶紧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在城门处的猎花场。”
面前一阵风,待回过神来,赵宗实已不见人影。
稽佘惊觉事态严重,“走,去集结人马。”
稽佘和贺鸢齐齐运出轻功,翻墙越屋地迅速消失了。
猎花场上,人群已经散得精光,只剩楮宁和段思廉被刺客围堵。
楮宁大概跟赵宗实待得久了,心没了那么重的戾气,下手亦留三分余地,红绫左挥右绕,倒地者多,却都还有口气。
打斗了一会儿,楮宁便发觉这些刺客很弱,几乎对自己的一招一式毫无招架之力,拎着剑比划着,却使不出力道。
正分神情敌的时候,身旁一剑刺来,楮宁看情形是躲无可躲,便侧身用手臂迎上剑锋,以躲开要害。千钧一发之际,却是段思廉用身体挡住了剑锋。
段思廉朝楮宁的怀中倒去,楮宁赶紧伸手接住,心中愧疚不安,“你不必如此的,这一剑对我,并不致命,何以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挡。”
段思廉神色痛苦,却勉强笑了笑,“因为你很重要。”
楮宁看着段思廉,也再难那么冰冷,露出一抹浅笑,“你挺一会儿,我带你回去。”
楮宁把段思廉放平在地上,起身环望向刺客,杀意顿生,再运气红绫时,平地风气,卷起沙尘,让人睁不开眼。
那些刺客却不再恋战,拎着剑各自往不同方向逃了。
楮宁收回红绫,心道奇怪,这些刺客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杀人也没杀成、武功又弱,跑得倒是快。
楮宁回去扶起段思廉,“好奇怪,都逃了,走吧。”
在楮宁看不见的角度,段思廉露出得逞的一笑。
两人起身整理好,走了几步,忽然冲出数十人将两人团团围住,窄裤旋襕,是西夏武士装扮。
楮宁戒备地向前一步,将段思廉拦在身后,楮宁敏锐地感受到,这些人与之前那些人并非同一伙人,这些人,显然杀气更重。
段思廉看着这些人脸色阴沉下来,不妙。
楮宁笑了笑,终于来了。
从进入西夏的一刻起,楮宁便满心不安,只觉得有什么阴谋在等着自己,如果西夏所图只是自己的命,那么倒是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楮宁露出轻蔑的笑容,红绫再出袖时,如嗜血罗刹,这些人的武功强多了,这才像点样子,于是楮宁大开杀戒。
段思廉亦动起手来,全然没了方才伤势颇重的样子。
楮宁和段思廉两个人,对抗来者数十人,缠斗下去可能赚不到什么好处,但是逃走并不困难。
两人背靠着背,前后方向攻防着,很快就冲出了重围。
楮宁将袖中红绫尽数祭出,拦住追兵,两人得了时机,正打算运出轻功逃走,忽然之间,天空大亮。
楮宁和段思廉仰头去看,是燃了火油的箭矢,密密麻麻地朝猎花场射来。
箭矢射下的力道并不大,可密密麻麻遍布空中,猎花场原本就已是满地的木箭,火把一落地,整个猎花场迅速燃了起来。
楮宁和段思廉上下前后的退路全断,躲箭矢躲火势已自顾不暇,那群武士又冲了上来。
“楮宁,你走,我来挡住他们。”段思廉向楮宁喊话道。
“不需要,要走也是你走,你受了伤。”楮宁回道。
段思廉见楮宁执拗,边躲闪着火攻,边杀到楮宁身边,“你听我的!赶紧走!这些人的目的是你,若是朝廷所为,他们定不敢动我!”
虽然楮宁明白段思廉说的没错,可眼下却犯起执拗,她不愿意欠他一丝一毫的情分,因为她无法偿还。
段思廉见楮宁愈发恋战,毫无撤退的意思,心中急切,“耶律纳阡,方才的刺客是我安排的,是为了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也是我让贺鸢把你带到猎花场的,所以这一切因我而起,你走,你不需要欠我任何情。”
楮宁没有回应,依旧挥着匕首,割断一条又一条颈脉,这利落的手法,更胜职业的刺客。
“耶律纳阡,你不走,我就在这跟你死在一起,也不错。”段思廉反而笑了起来,温柔万千。
楮宁回头望向段思廉,一分神,段思廉运出一掌,将一名已断了气的武士推向楮宁。
那一掌力道极大,楮宁连着那武士转眼间被推出猎花场外,那武士成了楮宁的肉盾,身上扎满了箭、着了火,楮宁鼻尖满是人肉被烧焦的气味,令人作呕。
双脚一着地,楮宁赶紧向后退出十步之远,远离了那肉盾。
楮宁遥望着,远处的火攻渐渐没了,心里想着还是去看一下情况,正要提步向前,却听身边有异样响动。
是屋顶茅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嘶嘶作祟的蛇信子声,这响动声听起来不是一条蛇……而是是一群!
楮宁最怕蛇,这一点鲜有人知。蛇吐信子的声音越来越明显,犹如夜里孤魂的叫声,楮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楞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仿佛等死之人。
一条蛇朝楮宁的脖颈迅速窜出来,楮宁下意识蹲下,总算躲过,可这一蹲下,却把满地的蛇影看了个清楚,楮宁直接坐倒在地,紧紧闭着双眼,蜷缩成一团,放弃了挣扎。
忽然,一人落在楮宁身边,折扇旋起空气的声音,扇骨震动的声音,和衣袂迎风送到鼻尖的茶香味。
是宗实!楮宁睁开眼睛,果然是他!
“宗实!”楮宁惊呼着扑倒赵宗实怀里,紧紧环住赵宗实的腰。
赵宗实一手拦着楮宁,另一手扇辙挥过之处蛇断成截。
满地的蛇都成了一截一截的尸体,赵宗实收回折扇,赶紧拉着楮宁转了一个圈,查看一番,“没受伤吧。”
楮宁惊吓之后方得安慰,摇了摇头,“没有。”
赵宗实紧紧把楮宁抱在怀里,“幸好。新派去跟盯没藏黑云的暗卫查明了一切,来向我禀报,我便知她和耶律洪基打算向你下手。皇宫里又到处找不到你,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还好及时找到了你。”
楮宁偷偷地笑笑,赵宗实很少说这么多话,看来是真心紧张了,这话听在耳里,字字暖心。楮宁下巴抵在赵宗实肩头,柔声道,“还好,你来了。”
楮宁一抬眼,正看见一只蛇盘在树枝,探下半个身子朝赵宗实袭去。电光火石之间,楮宁顾不得那么多,抬手挡住那蛇的血盆大口,手臂上瞬间传来剧烈的疼痛,楮宁闷哼一声,顿时失去全身力气,瘫软到赵宗实怀中。
赵宗实发觉,迅速转身,挥扇将那蛇劈成两半。再低头去看楮宁,只见她的目光已经涣散,手心额角全是汗。
赵宗实来不及多想,赶紧抱起楮宁回宫。
暗杀是一回事,这明里面西夏皇宫还得聚集起太医、丫鬟,里里外外忙活着医治楮宁。而这时,赵宗实谁都信不过,只留了稽佘在楮宁房中。
稽佘诊脉,贺鸢手脚麻利地帮忙处理伤口。
过了好一会儿,稽佘这才探出了所以然来,“是蝮蛇,风火毒之症。”
“如何医?”赵宗实急切地问道。
稽佘神色凝重,“蛇毒好解,我这就开药方,鸢儿,你赶紧去煎药。我先施针逼毒,以护心脉。”
贺鸢不多话,得了药方,赶紧去亲自煎药。
稽佘在几处大穴施针,又运之内力,试图拔毒,一边同赵宗实说道,“将军,真正棘手的不是蛇毒,蛇牙上应是淬了其他毒,和蝮蛇的风火毒混在一起,我实难辨其毒性,如果将军知道加害之人,能尽快讨来解药才好。”
赵宗实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我知道是谁。这里交给你。”
稽佘点点头。
赵宗实说罢便出门,径直朝耶律洪基处去了。
耶律洪基正在武场练剑,赵宗实直接飞身进武场,携着怒气,招招利落狠辣,很快便剑指着耶律洪基的咽喉。
耶律洪基往后退了几步,“宗实兄好身手,在下甘拜下风。”
赵宗实却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向前逼近了几步,“耶律兄,为何出尔反尔,美人帐里多匹夫,莫不是耶律兄也去做了匹夫。”
耶律洪基细目一挑,嘴角一斜,怒问道,“宗实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不欲同你废话,楮宁命在旦夕,她若稍有差池,本王保证你活不到登基为帝的一天。”赵宗实星眸蕴着摄人的杀意。
耶律洪基眼角微颤,他知道赵宗实看上了楮宁,却不知竟痴心到如此地步,忽觉自己有些失策了。
赵宗实将剑从耶律洪基的喉头拿了下来,背到身后,慢慢踱步到耶律洪基面前,“长皇子,好糊涂。你以为耶律宗真那么多皇子,楮宁是你唯一的敌人呢?听闻次子耶律和鲁斡最近被进封成了鲁国王,又听闻耶律宗真有意立耶律重元为皇太弟。”
“你知道的,真多。”耶律洪基已然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