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医者。”赵宗实环望一周,却未见人影,淡定坦然地答道。
“问医的?来找我问医的,大多都是快死之人了,听你的声音,不像啊。”
“在下为救治吾妻而来。”
“啊!我知道了,你的妻子就是中了噬心蛊的人。”
许是这噬心蛊令这女子极为感兴趣,这蛊医从那蛇头枯骨中爬了出来,纵身一跳立在地上。
蛊医上前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宗实,“我见过你。”
“何时何地?”
“甘州。回鹘地宫开启的时候。”
“哦?原来蛊医也对宝藏感兴趣。”
蛊医一脸被冒犯的不悦,尖细着嗓音,斥道,“胡说。我是为了回鹘宝藏里的不死蛊虫而去。”
“蛊医方才所说,我的妻子是中了噬心蛊?不知可有医治之法?”
“没藏黑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四季服四药,春季蛇骨粉唤醒蛊虫,夏季荼蘼花讨好蛊虫,秋季摄魂石哄蛊虫入眠,冬季离麝草杀死蛊虫。”
“你认得没藏黑云?”
“是啊,她曾救过我,那噬心蛊还是我送她的,没想到用到了你夫人身上。”这女子说的轻快无比,仿佛人命在她眼里如蝼蚁一般,毫无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蛊医可有离麝草?”
“没有。”
“那可还有别的办法医治?”
蛊医打量了赵宗实许久,“看来你是真心爱你的妻子,那你可愿意为她去死?”
“若这是唯一的方法,我愿意。”
“蛊虫依宿主而活,换个宿主,原本的宿主自然得救。”
赵宗实仿佛猜到,“莫非……”
蛊医才懒得理赵宗实猜到了什么,继续问道,“想来你妻子应该已经服下摄魂石,她也日益贪睡了吧?”
“没错。”
蛊医把一小瓷瓶扔给赵宗实,“这是蛇骨粉混了荼蘼花粉,你服下。割开你的腕上七寸,再割开你妻子的腕上七寸,你的血气比你妻子的血气更招蛊虫喜欢,它自然就会宿到你身上了。”
赵宗实接过瓷瓶。
“对了,没有离麝草,可千万别想着杀蛊虫,你会死的很惨的。”蛊医耸耸肩,送上一句忠告,那语气仿佛在说,死了也与我无关,自求多福吧。
“行此法后,我还有多少时间?”赵宗实手中紧握着瓷瓶。
蛊医一脸可惜地看着赵宗实,“若你能得摄魂石,使蛊虫入眠,那便能活得久一点,具体活多久,靠你自己,蛊虫和宿主是同源同体,若宿主大悲大喜,这蛊虫自然就兴奋就努力生长,蛊虫长得越快,你就死得愉快。无欲无求、无喜无怒或许能活到寿终正寝,总之我也不好说。”
“多谢蛊医。”赵宗实朝蛊医深揖道谢。
蛊医又看了一眼赵宗实,便重新爬回了蛇头骨里,一边爬一边嘴里呢喃着,“可怜啊可怜。”
赵宗实回到家中,坐在书房里,看了看手中的瓷瓶,还有三个月,若再找不到离麝草,那便也只能如此了。赵宗实这样想着,把瓷瓶好生收进袖中,又拿起手边的书研读起来。
小鱼儿迈着小短腿走进来,仰着头对赵宗实说道,“爹爹,老板娘有话对你说。”
赵宗实抬头看了一眼小鱼儿,也不说话,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小鱼儿往前走了几步,踮着脚把一张书信放在了赵宗实桌上。
赵宗实拿起那张书信,看着看着笑了出来,这楮宁竟写起闺怨词来,怨怪自己连日不回家。
“小鱼儿,你过来。”赵宗实把小鱼儿叫到跟前。
小鱼儿听话地走上前去,扬起小脸,“爹爹可是有话要我带给老板娘?”
赵宗实提笔在小鱼儿的两侧小圆脸上各画出三根胡须来,“好了,回去告诉你娘亲,爹爹知错啦。”
小鱼儿听话的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走去了楮宁房里。
“老板娘,你夫君说他知错啦!”小鱼儿一边走到楮宁身边,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
楮宁一抬头看见小鱼儿的花猫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鱼儿……你这……”
“老板娘果然笑啦!”小鱼儿一脸的喜笑颜开,“爹爹说他知错啦。”
“嗯,好,我这就去找他。你乖乖的,去玩吧。”楮宁拍了拍小鱼儿的脸蛋,打发了小鱼儿去玩,自己往书房去了。
小鱼儿跑到后院去玩,正遇上王先,小鱼儿乖巧地问好,“管家叔叔好。”
王先看见小鱼儿脸上的画作也笑出声来,“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小鱼儿懵懂。
王先心猜是老爷夫人的杰作,便不再说什么,忍着笑拍拍小鱼儿的小肩膀,一脸同情地摇摇头。
楮宁笑盈盈地走进书房,见赵宗实正在翻看南疆的地方志,楮宁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楮宁走到赵宗实身边,“我怎么总觉得,你来南疆是在找什么。”
赵宗实日日出门忙碌,常常几日出去不见踪影,一回家便进书房,看得大多是地方志和典籍。
楮宁这一问,赵宗实思忖了许久,若再没个解释,怕是楮宁心中也会无端猜疑,便直言道,“我在找离麝草。”
“离麝草?”
赵宗实说道,“老毒医开给你的最后一季的药,只说是离麝草,需要我自己去找。”
“老毒医不是说我是血气之亏?为什么要用离麝草,离麝草不是毒草吗?”楮宁狐疑地看着赵宗实。
“你认得离麝草?”
楮宁点点头,“认得,只是这天下间只怕不多了。可若要拿,也并非难事。”
赵宗实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哪里可得?”
“我曾在辽国皇宫见过。”楮宁回忆起来,“离麝草长得极美,是南越人进献给辽帝,辽帝赠给了我母妃。只是母妃死后,倒是不知此物在何处了。可是很要紧?”
“很要紧。”赵宗实阖上书页,忖度了许久,上京与南疆相距甚远,可楮宁怕是熬不过冬天的,“楮宁,你跟王先回到月河镇,我走一趟上京。”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赵宗实坚定地看着楮宁。
“宗实,你有事瞒我。”楮宁盯着赵宗实看了许久。
赵宗实也看着楮宁,却不肯再多说什么。
许久,楮宁叹口气,“罢了。那便回吧。这半年的日子,我很开心。”
赵宗实走到楮宁身边,把楮宁抱进怀里,“这样的日子,一定还会有很多。”
楮宁微微翘起嘴角,“已经足够了。”
南疆此行,匆匆而来,又这样匆匆而去,可这短暂的时光于楮宁而言已是一番波折之后难得的喜乐安宁。
一切如赵宗实的安排,赵宗实孤身去了上京,楮宁带着小鱼儿和王先回到月河镇。
又回到奈何客栈,一切如故,离开的不算久,简单打扫便又恢复了原本干净整洁的样子,从南疆带走的行李也并不多,简单整理便算是住下了。
回到自幼长大的地方,小鱼儿如鱼得水,兴奋得里里外外乱跑。
楮宁回到月河镇的几日里,一如路上的样子,心事重重,离麝草?她也读过医书,略懂一些,离麝草治气血之症,绝对是无稽之谈。细想起从踏入南疆之日起,赵宗实日日的忙碌,从前不曾生疑,如今想来却愈发难安。
“夫人。”王先站在门外,恭敬地唤道,“楼下的饭菜已经备好,下楼用晚饭吧。”
“好。”楮宁起身,路过王先身边时有意无意地叹道,“唉,这一去一回的,宗实大概得明年才能回来了。”
“不会,老爷最迟一个月后怎么也要回来的。”王先落后一步走在楮宁身侧,答道。
王先竟笃定赵宗实一个月后会回来,楮宁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改颜色,“一个月后恰好是稽佘祭日了,我正打算去甘州一趟,祭拜一下稽佘。”
“不可。”王先连忙阻止道,“老爷嘱咐,让夫人在月河镇等他。”
“这有何妨,明日我们便出发,祭日过了便回来,前后差不了几日。”
“不行啊,立冬之日,老爷一定要见到夫人不可啊。”王先言辞恳切,他一向耿直,真的怕楮宁去甘州,错过了立冬服药的日子,那可是性命之忧啊。
“为何?”楮宁直直盯着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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