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一出,燕宁和叶小浪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十方行者?”
两人没料到竟会是他,一时面面相觑。早已失踪的十方行者,居然在此时出山,莫非还有更深的阴谋在等着他们?
谢菩萨笑道:“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他的样貌却没怎么变。曾经他最喜欢将盗走的宝物拿来我这里仿造,然后再将赝品充作真品在黑市卖掉。自从他失踪之后,我也鲜少接到这种生意。”
燕宁追问:“你可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谢菩萨摇头道:“做这行生意,最不可取的便是好奇心。”他顿了顿,忽而拍掌道:“哎呀,他给我留下了一把好剑,就在寒舍藏书楼中。”
燕宁眸色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叶小浪看了一眼燕宁,替她问出那个问题:“是不是当初他行刺皇帝的那把剑?”
谢菩萨点头道:“不错,那的确是把绝世好剑,传说他从慕容剑神那偷到的太阿剑。”
叶小浪用手肘杵了杵燕宁:“喂,有宝贝看。”
燕宁无语。在这种情况下,这飞贼的手又痒痒了?
谢菩萨道:“二位可随谢某一同前去看个究竟。”
他们本以为谢菩萨会抵抗一番,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这么合作。
燕宁略一思忖,道:“你不知道仿制河图洛书是在危害朝廷吗?”
谢菩萨一愣,赔笑道:“谢某目光短浅,只望能将功补过。”
燕宁不知何时已持袖中剑在手,冷冷道:“我没工夫带你回去蹲地牢,不如就断你一只手作为惩罚。”
谢菩萨太阳穴微跳。叶小浪忙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废了他的手,岂不是直接断了他的财路?做得这样绝,有违侠义精神。”
燕宁不解,低声问:“你真相信他?”
叶小浪凑到她耳边道:“万一又被‘鬼面公子’杀掉一个断了手的人,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话说罢,两人便一起看向谢菩萨。后者一副想偷听的模样,马上恢复如常。
燕宁收了剑,道:“有劳谢老板带我们去贵府。”
谢菩萨道:“一定一定,多谢燕大人高抬贵手。”
叶小浪一进谢府,眼睛瞬间就亮了。
没有人知道谢菩萨的究竟有多少家产,可就从眼前的苏杭园林来说,他就算有个金山也不为过。
哪怕是在江南,有这样的园林都算得上数一数二,更何况是戈壁滩中。在凉州修建有假山有池塘有绿柳有红樱的园林,究竟需要多少银子?叶小浪不敢想,怕吓得咬到舌头。
他见过许多富人的居所,要不就是暴发户般浮夸奢靡,要不就是吝啬鬼般严肃呆板,像谢菩萨这样有钱又有品位的人着实不多了。
这样一想,他对谢菩萨的观感忽然好了很多,
谢菩萨领着两人来到饭厅,两边各排了三张紫檀木短几,黄栌色丝绸软垫,厅中燃着一炉香。
谢菩萨恭顺道:“请二位在此等候,谢某马上去取剑。”
燕宁一点也不担心他会逃跑,没有人会舍得丢下这片房子离开的,于是她随便找了离门最近的位子坐下。
没人能描述这软垫有多舒服,燕宁将重心放在其上,感觉如同剑锋入鞘一般惬意。
皇家的垫子也不过如此。
刚坐稳,竟然就有丫鬟端上食物来。凉州第一富人,吃的当然是最精致昂贵的东西。两壶谢家红,两盘桂花糕,还有两只片好的烧鹅。
“有劳了。”燕宁一边点头道谢,一边打量房内的布置。纱幔都被束在柱子边上,旁边摆着花瓶,墙上挂了几幅古画,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不过,确实没有暗器的痕迹。
叶小浪对这屋子的兴趣远没有对烧鹅的兴趣大,腿翘在短几上,握着一条鹅腿咀嚼得津津有味,三两口便吃了个干净。
燕宁本来已夹起一只水晶饺,皱了皱眉又放下:“我说你,吃相这样难看,也不怕倒了别人的胃口。”
叶小浪嘬着食指,笑道:“你要是个女人,我保证会吃得文雅点。”
燕宁道:“难道我不是?”
叶小浪道:“哪有你这样凶悍的女人?”
他还嫌吃得不够,正想将燕宁面前的鹅腿抢来,手却悬在半途被一双银筷点住。
燕宁拎着他的手腕,像拎着一只蹄髈。她皮笑肉不笑道:“这一双疾如风快如电的手,要突然没了多可惜。”
叶小浪“嗖”一声收回了手:“你们朝廷人平时就喜欢砍别人手吗?”
燕宁眯起眼,微微笑着说:“有一两个难以理喻的怪癖,别人才会怕我。”
叶小浪撇嘴道:“可以看出谢菩萨特别怕你,所以他二话不说就把买主出卖了。”
燕宁道:“是啊,虽然过分些,好在很有效。”
叶小浪道:“世上虽然有很多恶人,但他们也身不由己的,你应当站在他们立场上想一想。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燕宁挑眉:“你的意思是我混蛋?”
叶小浪长叹口气:“知道自己是混蛋,说明你还有救。”
两人陷入沉默,只偶尔有杯盏碰撞的清脆声。
菜肴没有毒,美酒没有毒,香料没有毒,燕宁几乎要相信谢菩萨的诚意了。
此刻却只听“轰隆”“轰隆”几声,两指粗的精铁栅栏沿着六张短几落下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震得地面都开始晃动。
不对,这一掌间隙的铁笼子已经做好,地面依旧在晃动,三步之内,整个屋子骤然陷进了地面十尺伸出。
这双重陷阱令四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燃香的微弱火光。
叶小浪手中只有那只酒壶。他仰头喝酒的时候铁栏正好下降,喝完时却已到了地底,仿佛一眨眼便入了另一个世界,速度之快令人他防备都困难。
燕宁忽然道:“凡事留一线?”
叶小浪一愣。
燕宁继续道:“日后好见面?”
叶小浪哑口无言。
燕宁冷哼道:“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应该捉蛇捉七寸,痛打落水狗。”
叶小浪干笑道:“是啊是啊,真该多给他几拳。”他伸手将盘摇摇欲坠的蟹粉笼包扶回正位,道:“至少还有点好吃的。”
突听得一人大笑:“哈哈,哪怕谢某招待不周,贵客也不用发这么大火,毁了我家院子啊!”
两人闻声抬头,铁栏缝隙中,赫然贴着一张得意的大脸。
谢菩萨道:“实不相瞒,我根本没见过什么河图洛书,更没有仿制过。若不是这样说,二位怎么肯莅临我谢府呢?”
叶小浪怒道:“死胖子,你要把我们送到哪儿去?”
谢菩萨作了个揖:“贺兰山麓慕容公子指名要见二位,谢某拿人钱财,替人分忧罢了。”
叶小浪脸色微变:“你说慕容宗?”
谢菩萨笑而不语,从小厮那里接过一只水烟筒,就往洞里吹气。
那股青白色的烟气沉到洞底,燕宁只觉得四肢发软,昏沉沉地看向叶小浪,忽然觉得他似乎像浮魂般越飘越远,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渐渐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