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负责开的是一辆载货车,天气虽冷,大伙儿却因为晚饭吃得兴致高涨,纷纷表示愿意站在车的载货位上,吹吹冷风,聊聊天。偶有一个想要坐副驾驶位置上的,阿金也推搡着让他去了车后方。
“跟大家聊聊等下混战怎么打,你坐我旁边干嘛呀!”阿金边劝,边把那人推向车后方。
“得!你一个人在前边开吧,我就知道你阿金等下要开溜!太不够义气了!”
阿金嘿嘿一笑,见大伙儿都在车后方站稳了,看到成师兄在前面开着柏二爷的轿车已经走远了,才坐进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等车离开拳馆有一段距离时,阿金才笑呵呵地说:“小满,你出来吧!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啦!”
躲在副驾驶位子下的牧小满探了个头,看着车窗外,车开得飞快,也许是这车有些破旧的关系,那车窗哐当哐当地,时不时地有冷风吹进,偶有零星雪花砸到她的小鼻尖上,一阵冰凉,却压不住她激动和火热的心。
“阿金哥哥,从这里到码头要多久啊?”
“半个小时的样子,也快的。哎,你坐好啊,趴在车窗上危险,这车门不是特别牢。”
阿金的车开得飞快,牧小满坐正后,望着疾驰而过的街景,心中激动万分,她这一整天都在盘算着见到牧叔叔该是怎样的情景,又该去怎样开口说自己家的事。一年过去了,不知道牧叔叔还记得自己的爹爹不。
阿金说得没错,不大一会儿,就远远地瞧见码头了。不过,码头上似乎一艘船只都没有,更别提日本人的船队了。
“怎么没船呢?”
“这卢家码头都停用了快一年了,哪来的船。”
“不是说日本人的船队今晚要来吗?”
“也许那帮小畜生的船还没到呢!看样子,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先占领这……哎,不对,好像牧羊犬的人已经到了。”
“在哪儿呢?”牧小满趴着车窗往外看。
车已经停了,大伙儿们纷纷下车,阿金硬是将牧小满塞到车座下。“你在这里躲一会儿,我先去壮壮气势,马上就来啊!”
没等牧小满吭声,阿金就跟着众人下了车,一大帮人集合在码头,柏二爷在前,其他人跟在他身后。待脚步声走远了,牧小满又从位子下钻了出来,趴在车窗上,露出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四下望着。
只见柏二爷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那人嘴里叼着烟,在这漆黑的冬夜,烟头闪着微弱的光,衬着他身后被黑夜染成墨玉的江水,好似那天上一颗明星。再看那人身后,齐刷刷地站着整齐地,穿着白色中式马褂的打手们,他们统一着装,表情严肃,再看柏二爷身后,师兄们似乎从没列队过,大家只是分散地站在他身后。
那人是牧叔叔吗?他们好像很正规的样子。之前师傅不是说他们是莽夫吗?
再向四周望去,在码头的对面,有一间很大的房子,似乎像是仓库之类。门口站着几个人,好像是看管仓库的。难道说,日本人的船队已经来过了?否则这些人站在那做什么?
正当牧小满好奇之时,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向这边走来,她赶紧缩回位子下,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阿金轻轻地敲了敲车门,说:“小满?”
“阿金哥哥?”她又钻了出来。
“走,我带你绕到后面去看牧竹之去!”
“好!”
“柏二爷跟他快要吵起来了,估计今晚的混战是打定了。”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那两队人开始厮打了起来。柏二爷和柯叔似乎也在其中,只是……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抽烟的人,从人群后离开了。
“看见了吧?”阿金拉着牧小满下了车,指着那个黑色风衣说:“那人就是牧竹之,你看,这边弟兄们要打起来了,他那边就开溜了。一点儿都不仗义!”
牧小满垫着脚尖向前望:“他这是要去哪儿?”
“他们在码头的大本营,是一间挺大的仓库。走,我带你从后面绕过去。”阿金说着,拉着牧小满从车的后方绕到码头的对面,又从那儿绕到仓库的后方。那里枯草丛生,并排着有几棵大树,偶有冷风吹来,刮得那树梢上剩余的几片残枝败叶沙沙作响,虽然没有人在这里巡视,却在这黑夜之下显得恐怖万分。
“我听说啊,”阿金压低声音对牧小满说:“这仓库有个后门,一般不上锁,我们等下从后门溜进去。”
“会不会被发现?”牧小满有些害怕了。
“真被发现了,我就说是带着妹妹出来溜达的,不认识柏二爷!”阿金嘿嘿一笑,一手摸着裤子口袋,心下一声:“糟糕!”
“怎么了?”
“我的小刀落在车上了!”
“啊?是什么刀?”
“很小的,刀头是尖尖的,食指大小长度,那小刀我带着一来防身,二来,等下可以撬开仓库后门。”
“仓库后门不是没上锁吗?”
“但是不代表它是开着的呀,小笨蛋!”阿金环顾了四周,说:“你去车上帮我拿过来。”
“我不知道在哪啊,再说,万一我回去被师傅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你没听见他们打架的声音吗?一时半会是不会结束的,你去拿吧,我再观察一下周围环境,等下好带你进去。”
牧小满有些犹豫:“可是,我一个人回去……我害怕。”
“那要不你留在这儿,我去拿。”
她看了看四周,阴冷的寒风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总觉得这里怪怪的,她打了个寒战,说:“还是我去吧!”
阿金拍了拍她的头,说:“这才乖。”
牧小满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四周,哆嗦的心慌乱地跳着,就算她个头不高,却依然猫着个腰,一路小跑着离开了仓库后方,快要过马路时,她又回头望了一眼仓库,那里十分黑暗,背着光,阿金哥哥似乎消失在夜幕中一样,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夜空中的雪花,脆弱、稀薄,随时都会被这夜空给吞没。
阿金说得果然没错,他们还在那打呢!她远远地望着熟悉的师兄们,似乎今夜大家混战起来不像是平日里见到的亲切模样,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好像是自己,会拳击的牧小满实际上是个胆小、虚张声势的池小月。
她叹了口气,回到车上,果然,那把小刀就放在方向盘的左手边。她拿了小刀后,又抬头望了望前方,果然,大伙儿厮打得热火朝天,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于是,又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快步奔向仓库后方。
她记得自己没有走错路,仓库的后方应该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通往。然而,当她回到那几棵大树下时,轻声喊着“阿金哥哥”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阿金哥哥又溜到哪儿去了?
她环顾无人的四周,阴冷的寒风好似刀片一般,从她背后呼啸袭来。她打了个寒战,心里有些害怕,两腿有些哆嗦,揣着一颗颤抖的心又壮着胆子连喊了几声:“阿金哥哥!”
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说,阿金哥哥被柏二爷他们发现了,去前面打群架了?
她从大树后绕了过去,可是,前面有一排高高低低的集装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爬上集装箱,向码头望去,两队人厮打得十分激烈,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那人群中,也没见着阿金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阿金哥哥不会丢下自己不管了吧?
应该不会的。
牧小满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从集装箱上跳了下来,余光却瞄到旁边有一道门缝,应该是仓库的后门,露出里面昏黄的灯光。
牧叔叔应该就在这里吧?阿金哥哥说穿黑色风衣的那个人就是他,我要不要先偷看一下?
奇怪了,后门就在这里,阿金哥哥到底跑哪儿去了?!
她环顾了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盯梢自己后,猫着腰,刚准备伏在门边,却被仓库里一句呵斥声吓得有些腿软。
“说!你们三番五次干扰码头,到底居心何在!”
说话的,正是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是牧竹之,牧叔叔!
牧小满有些激动,虽然牧竹之是侧脸对着她,却也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大概模样。
然而,当她眯着眼睛向一旁望去时,却发现,阿金被五花大绑地倒在地上!他的身上已满是伤痕,他的脸正对着自己,可他鼻青脸肿,嘴角流血的模样似乎刚刚被打过!
阿金哥哥!
牧小满快要叫出来了,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如果喊出声一定会被发现!怎么办?要不要去喊师傅?
可是,师傅和柏二爷他们在前面和牧叔叔手下的人混战,怎么可能会顾得了这边?
可是,阿金哥哥怎么办?自己只有手中的一把小刀,凭借自己的力量,应该不能救他吧?
可是,师傅说过,牧叔叔手下的人都是一群莽夫,没有什么真枪实棒的,他们一定打不过自己吧?
可是,仓库里有那么多人,阿金哥哥都被抓起来了,自己不可能救得了他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
“呵,牧羊犬,你就是一只狗,日本人的狗!妈的,今天柏二爷就是来教训教训你的!看看你到底是一只会叫的牧羊犬,还是一只……只会对着日本爸爸摇尾乞怜的牧羊犬!”<igsrc=&039;/iage/26777/8717931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