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韦青和小九儿,一场鼓擂下来,众人吵嚷成一团,直叫着还要听,花奴嫌烦,径自起身离席走了。众人想起小九儿时,才发现,韦青的桌子边也已空无一人。这夜宴刚开,本来热闹非常,突然就少了三个重要的客人,李瑁顿觉无趣,冷下场来。
这时各坊间已经落锁,坊间不能通行,在一个坊内走个短途还是可以的。韦青的宅子就在同一坊间,离得不太远,他不愿再把小九儿留在王府让大家取乐,干脆趁人不注意,来个不辞而别。
小九儿偷着喝了很多酒,玩得正开心,被硬扯了出来,嘴撅得老高。韦青也不管她,只顾数落道:“想不到你还是蛮轻浮的,毕竟是歌伎本色,随便就和人共舞,还要主动去擂鼓……”
韦青说不下去了,小九儿歪着头正看他,韦青气哼哼地说:“看什么?”
小九儿撇撇嘴说:“你说的都对呀,我就是乐伎本色,可是你为什么生气呢?我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韦青被问得语诘,手下加了力气,把小九儿狠狠一拉,她站立不稳,正跌到韦青的怀里。韦青就这样半拖半抱,把小九儿塞进车里带回府中。
婢女见韦青带小九儿进来,都很吃惊,也不敢多问。见他们一身酒气,就打水来为他们梳洗。小九儿平时不带首饰,现在才觉出头发把头皮扯得生疼,她咧着嘴叫道:“快把这些劳什子弄下去。”
韦青恨道:“嫌不好,永远别带!”
小九儿这边卸得快,只几下就把头发散下来,小九儿又扯着袖子闻了闻说:“有酒气,我要洗澡。”
韦青过来在她的头上重重一敲说:“现在知道有酒气了,刚还抢着喝呢,这是你的家吗?要洗澡就洗澡!”
他虽这样说,婢女也知道是玩笑话,早把水都准备好了。小九儿披头散发拎着裙子跟婢女们去了,韦青歪在红木塌上,等着抬水盆进来。
婢女们把小九儿带到后面,木盆里倒着热水,又放了花瓣,香气缭绕。小九儿把衣裙尽数除掉,迈进盆中,只觉得浑身舒坦。婢女们虽然认出小九儿,知她是怎么离府的,但看她此次回来和韦青的情形非比寻常,也伺候的精心许多,有人过来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按摩,还有人拉起她的手脚轻轻揉捏。小九儿刚也累了半天,舒服得打起瞌睡来。
韦青却睡意全无,小九儿已经把他搅得心神不宁了,细想来,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经历的事比他跟生命中所有人的交集加到一起还要多,生生死死,若即若离,到最后植进心底,想不当回事都不行,割舍不下。这本非他所愿,他是不甘心的,凭什么小九儿这么个粗鄙女子就能俘获他的心,名贯长安的韦郎的傲气呢?
韦青心烦意乱,很快就洗好了,换上轻薄舒服的夏布睡袍,躺在塌上望着天棚发呆。
水灵儿壮着胆子过来请示道:“韦郎,那小九儿让她睡在何处呢?”
韦青看也没看她说道:“随便。”
这一句让水灵儿为难了,又不敢多问。出门见众婢女拥着换好睡袍的小九儿过来,就让她进了隔壁的房中。小九儿可是管不了那些,倒下就睡,很快就入梦了。
韦青一夜翻转几乎未睡,好容易煎熬到天光放亮,这才下床把鞋趿上。水灵儿一直委在床边没敢合眼,见他起床忙过来服侍,韦青一摆手,水灵儿猜到他的心思,向隔壁一指。韦青大步走过去。
小九儿睡觉不老实,一半被子掉到地上,可能是有些冷了,身子蜷在一起。韦青坐在塌上,看着睡梦中的小九儿,暗中嗟叹,晚了。
如果此时小九儿还没见到李龟年,怎么办都是他一念间的事。可是如今不同了,他要顾虑一些事。从他十五岁起到现在,阅女无数,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认真想过将来,小九儿是第一个。他虽然没有把握,却想试着把小九儿留在身边。这一夜他也算想明白了,一直以来对小九儿的诸般挑剔,已经不是只把她当作乐伎看待了。
韦青现在官升金吾大将军,姐姐韦氏最近不知走了什么鸿运,连连高升,新近又添了一子。这无形中就制约了韦青的娶妻条件,非贵族女子不能。小九儿的乐户出身,连做妾的机会都没有,着实让人为难,而她那臭脾气,只怕不肯将就,再摊上个事多的主妇,明珠事件又要重演。李龟年没有成亲,没有儿女,只有小九儿一个徒弟,看样子也是相当宠爱。这样的身份让韦青把小九儿当歌伎讨来养在府中是不可能的了。
韦青想得心乱,用手拍了拍额头,起身想走。小九儿不知做了什么梦,嘀咕了一句,用力把腿一踢,夏布睡袍本来就是一个松散的袍子,腰间简单结了一根带,里面寸缕未着。方才她的动作太大,袍子挣开了,露出半边身体。小九儿本来就白,身上比脸上尤甚,那腰身真如凝脂一般,看着韦青心中乱跳,不知不觉中手就伸了上去。
小九儿犹自不觉,还在熟睡,韦青的手刚碰到腰带,突然后面‘咣当’一声,门被撞开了,一个男装婢女喘着粗气闯进来,大声说:“圣旨到了,是宣茅小九儿的!”
韦青吃了一惊,小九儿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韦青也顾不得许多,扯着她跑到院子里。还好来传旨的是个小公公,韦青重重打点了,也没挑礼。
这道圣旨让小九儿和韦青如坠迷雾,都有些傻眼了。
皇上恩准小九儿再次参赛。
小九儿做梦也想不到,她的事能闹到皇上那里。韦青也觉得不可理喻,按说这种小事,李龟年不可能兴师动众求告到皇上,应该是别有隐情。
他还真猜对了,不知不觉,小九儿已经暂露头角,引起各方的。
昨天的夜宴,小九儿和花奴算是一个意外插曲,没有小九儿,武娴也已经安排好了人,不过是让宠姐看场戏,死心罢了。花奴是什么样的性情,武娴最清楚,这样的皇家子弟,于情字上都不矫情,根本不被允许,可这些,宠姐不会懂。
小九儿的意外出场,打乱了武娴的计划,却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样的人只用一次就出局未免可惜了,要知道,小九儿即能牵制花奴,又能激励宠姐,这枚棋简直是放到哪里都活的,武娴决定出手。
此时已是宫门紧闭,却阻止不了信鸽出入。自从上次在寺中和王皇后秘约后,她们就没断了来往。不消一会儿,信鸽就带来回信,上书一个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