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庸深感遗憾,秦朝皇帝的全部家私就在眼前,自己却无法将他搬走。
一旦秦军回援,奔涌的铁流如排山倒海,他的火枪再强横也阻挡不了火山的移动。
铁旗营被压制在临水的一块高地上,苦苦挣扎着。
若非秦国皇帝无心恋战,胡志庸怀疑他们是否能坚持到底。
“下令各部,不惜一切代价,渡河,渡河,渡河!”
宁是勤噙着热泪,嗓子都喊哑了。自祖父起兵至今已经整整七十年了,七十年来宁家人经历了多少风霜,如今终于功德圆满,长安近在咫尺,已经没有任何障碍,渡过渭水,长安就是他的了,天下是他的了,他怎么没有理由为自己欢呼雀跃?
不顾一切的渡河是为了拯救铁旗营,对,就是为了拯救这支拯救他生命的军队。
没有他们,他宁是勤今日就要折戟沉沙在这渭水河畔了。
千年之后,这里会传颂他的传奇,但这传奇是悲壮的。
他不喜欢悲壮,他需要胜利,需要长安。
王顺德带着他的全部细软、美人向东窜逃,因为走的匆急,遗失了很多宝贝,因见宁州军没有追赶,便又派兵去把这些遗失的家伙什捡了回来。
有人劝宁是勤乘机追击。
宁是勤却摇了摇头,一个要宝贝不要江山的人其实还蛮可爱的。
“让他去吧。他对我们还有用。”
各部抓紧休整,然后在渭水河的南岸宁是勤举行了一次阅兵,他告诉宁州忠勇的将士们,长安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他们起兵勤王逐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他们要进城去,以仁义之师的姿态,以再造山河的王者之师的姿态,绝不能在天下人面前丢了宁州的脸。
渭河两岸,数万军马齐呼夏王万岁。
宁是勤很享受众人对他的欢呼,但喊他万岁似乎有些过了,会引起误会的嘛。
所以在众人情绪最高潮时,他抽出雪亮的佩剑,一指南方,高呼:“进军!”
铁旗营的面前是一条最好走的正道,这是宁是勤给他们的荣誉,作为缔造宁州江山的功勋队伍,他们有资格享受别人的羡慕嫉妒恨。
前面是一个秦军的堡垒,过去遇到这样的堡垒,难免是场恶战,但现在胡志庸马鞭一挥,轻飘飘地说了句:“跨过去。”
众人一阵排枪过去,冲进去一看,营地一片狼藉,人早跑没影了。
于是按照既定计划,继续向南推进,在距离长安城十六里的望城岗,与小七会合。小七带着两百多精壮汉子,在这等了一上午了。
因为无聊,众人杀了一口猪,正在煮白肉吃。
胡志庸捞了两口肉吃,啧啧称赞,哈着热气问:“老大在哪?”
小七道:“秦皇一走,城里乱成了一锅粥,盗匪到处放火杀人,老大不能把一座空城交给大总领不是,所以正招募江湖好汉保城呢。”
胡志庸道:“那我们怎么办?”
小七道:“传老大命令,铁旗营弟兄立即南下占领三大内和禁苑,记住里面的东西和人一样不能动,违者斩。”
胡志庸媚笑道:“真的一点都不能动?”
小七道:“咳咳,反正当着监军的面是肯定不行。”
胡志庸大喜,丢了筷子,抹抹嘴,大喊进城。
王顺德预感到这一仗有些麻烦,所以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临走的时候把所有能带走的人和家伙什都带上了,只留冯布在未央宫政事堂留守。
冯布却算准了王顺德必败,败了之后肯定直接跑路了,若是没有他罩着,萧定密分分钟会活撕了他。所以考虑再三后,就跑去找老朋友张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祈求保护。
张显见时机成熟,就把他引荐给李默。
李默道:“你的声望,今后位不下三公,但夏王是个奖罚分明的人,若无过硬的见面礼,只怕就只能做三公了。”
三公坐而论道,没有实权,冯布是个贪权之人。
冯布道:“某死心塌地追随夏王,忠诚于李将军,但有吩咐,莫敢推辞。”
李默大喜,要其稳住百官,保护现有的官署衙门、府库和书库等。
冯布诉苦道:“人心溃散,赤手空拳,只怕要辜负夏王和将军的重托。”
李默微微一笑,拍了拍掌,帘幕一掀进来一个人,原来是冯布的老熟人:京兆尹闫安尊。
这种场合下猝然见面二人都觉得有些尴尬,都不咸不淡地笑着,冯布暗骂闫安尊改换门庭的速度天下第一,闫安尊则骂冯布三姓家奴,恬不知耻。
不过二人也都明白,他们目下的处境十分尴尬,万分凶险,要想活命,要想以后有好日子过,就必须拿出一点成绩来。
成绩的取得单靠一个人不行,必须两个人通力协作,这个道理二人都懂,为了将来,彼此都先让一步吧。
李默上去握住二人的手,笑道:“自古杀身取义易,委曲求全难。王逆窃据神器,社稷倾覆,山河板荡,赖二位委曲求全才得保宗室安稳,百姓平安,二位功德可昭日月。”
二人大喜,李默这样说,他们的日子就要好过的多了。
当日派萧震川入政事堂“辅佐”冯布稳住朝堂。
派郭槐入驻京兆府,“帮助”闫安尊稳住京城。
含元殿那一爆,直接断送了大梁的锦绣河山,天下司的邹正德吓得不敢露面,既不敢追随皇帝萧陞外逃,也不敢去见王顺德,东躲西藏了一阵后,发现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决定出来另觅新主子,他找到左寺坊长安分司的掌柜,托关系找到宁是长,要求归顺宁州。
宁是长却表示自己不能做主,而把他推给了李默。
李默没有回避这个烫手的石头,跟邹正德谈了一次,要他设法保全大梁皇家宫室、宗庙和陵墓,只要有了这份见面礼,将来必然能得到夏州王的庇护。
邹正德大喜。
王顺德在渭水河畔战败的消息一传回长安,归顺秦朝的前禁军们就惊慌失措起来,他们担心皇帝回来清算他们,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军营里顿时逃去一空。
没有了军队这个支柱,中央各官署衙门便名存实亡,政令不出自家庭院。
官员们人人自危,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怎样。
京兆府和长安、万年两县也暂时停摆,衙门人去楼空,沿街的武侯铺里也不见了人影。
长安出现了可怕的权力真空。
城内的暴乱就开始了,暴徒们聚集起来,三五成群,七八个结伙,百十个成帮,沿着街道打家劫舍。
那些溃散的禁军们,此刻也加入了进来,想着趁乱捞一把,攒够了盘缠,万一将来皇帝追究起来,他们就逃出长安去。
百姓们战战兢兢,大户人家组织家丁守护家园,小户人家便惶惶不可终日。
第一拨暴徒很快就出现在街头,打砸商铺,抢掠民财,然后就四处放火制造恐慌。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各坊的坊门正迅速关闭,那帮臭要饭的突然精神起来,成群结队组织起来嚷着保境安民。
他奶奶的,一帮外地来的臭要饭的还要保境安民,哄鬼呢。
虽然心中不屑,但臭要饭的势力很大,而且各坊之间还都有勾连,很不好对付。
暴徒们立即改变策略,聚集起来向皇城进发,一路上不断有散兵游勇加入进来,等到了皇城下的时候,他们已经是上千人的大部队了。
但不巧的是,他们可能来晚了,皇城的城门不仅关闭,城下还有京兆卒巡逻。
特么的,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京兆卒!
暴徒们像老鼠巡街遇见了猫,顿时作鸟兽散。
皇城去不得了,有人提议去三大内碰碰运气,这当然是个好主意,皇城的官们没跑,宫里的皇帝可是跑了的,皇帝一走,那宫里的娘娘们。
想到几万千娇百媚的宫女和无数的皇家珍宝,暴徒们迅速又集结起来。
然而他们很快就遭致了可耻的惨败。
未央宫、太极宫和大明宫的门前密布着便衣,见人就抓,门口还站着军士,这些兵不是禁军,他们的身上没有禁军那种鲜亮的衣甲,而是薄薄的一层皮甲,这皮甲只能护住胸腹要害,四肢什么的都裸露在外面,他们的手里也没有刀枪剑戟,而是拿着一种奇怪的吹火棍。
“宁州兵!”
“艹的,来的这么快。”
众人怏怏,准备撤退去东西市场碰碰运气,宁州兵连王皇帝都干得翻,他们岂是对手,还是先捡几个软柿子捏捏。
东西市的大门没有关,但他们也别想进去,四海会和乞丐帮的人在门前开会。数以千计的帮众正在闹哄哄的列队,领兵器,然后一队一队地奔向长安的大街小巷。
这伙人臂扎红袖章,手持棍棒,二十个人一队,在两名京兆府差官的引领下沿街巡逻,敲锣打鼓,宣读河西兵马大元帅府的安民告示。
几个强悍的暴徒试着跟他们练练,却发现应和者寡,这帮乌合之众,欺负落单的老百姓还行,跟四海会、乞丐帮动手,他们还嫩了点。
更何况两帮的幕后靠山是京兆府,而京兆府的靠山则是宁州铁骑。
宁州铁骑是连王皇帝都畏惧的势力,谁敢招惹?
暴徒们一哄而散,绝大多数都回家做良民去了,少数几个死不悔改的,也动摇不了稳定的大局。
在王顺德败逃,宁州军尚未入城的这一天两夜里,长安维持了大体上的平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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