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甩了甩脑袋,把这些无关之事尽量驱除出去,毕竟无论这些老头有何奇妙之处,也总与自己无关,与复仇无关。只是,一想到白日里那人说的爷爷年轻时候的往事,便总想好好问问这些人,他们到底与爷爷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在爷爷死后莫名其妙的跑到这个山村里,冒着生命危险讲述爷爷的各种往事,他们到底又想做什么?是单纯的想为爷爷鸣不平,还是想利用爷爷的身份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的陆尘一路上看过了太多,已非当时刚下山时那般天真,认为这江湖仍是信义为先,认为这世上会有谁不求回报的帮自己。所以,他很想查出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可从村正的话里来看,朝廷这么多年的调查不仅没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反倒还陷入了死人复活的迷雾里,自己一个人又能从何查起呢?
“诶”,陆尘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格外的孤单,仿佛整片天地都要压在了他的肩上,可他却无法抵抗,只能一点点承受着,直至筋骨断裂,整个人被压成碎片。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令他恐惧的是,这些天他时常会发呆,会莫名回忆当年血夜发生的一切,可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便只能靠梦境去猜测,去探索。只是,每当自己心态理智,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正视噩梦的场景时,却总会找到无数的破绽。这些破绽就像是一颗颗种子,一旦播种下去,就会疯了一般急涨,然后开花,结果,充斥着他的脑海,折磨着他的神经,怎么甩也甩不掉。
所以,为何自己的梦里会出现这些破绽?尤其是最后那数百条神龙傲然于空以及最后自己跌入深渊的场景,这难道仅仅只是一个孩子被逼到绝境时的凭空想象?不,不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就像是亲手触碰过一般,这些绝不会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所以,一定是哪出错了?是自己当年的记忆吗?隐约间,陆尘似乎觉得当年后山可能发生了什么自己意想不到,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所以现在才会以这么一种怪诞的方式呈现出现。
但自己一定还没有忘记,这事直到现在还安安静静躲在自己脑海的某个偏僻角落,只是还需要某个契机,一旦契机到来,这些记忆立马就会苏醒。而到了那时,或许就是自己离真相最近的一刻。
“岽破先,你为何一定要对剑宗出手呢?你就不怕失败了赔上整个天下么?”陆尘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南边,喃喃自语。
他相信岽破先为了扩充国库会对江湖势力下手,但他不相信,在当年那样一个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的时代,岽破先会蠢到拿江湖上最难啃的剑宗试刀;他相信赵珂之为了七星宗的未来,会将赌注全部压到岽破先身上,但他不相信赵珂之有能力单打独斗杀了爷爷;他相信数千云龙卫可以攻破剑宗防线杀到后山,但他不相信几千个活生生的人可以在不触碰任何暗哨的情况下,一路逼近峰顶。
那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岽破先不顾一切要拿剑宗开刀?绝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剑宗的百年积蓄,当年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我一定要把当年所有的真相通通挖出。”陆尘握紧双拳,对着自己的内心,如是说道。
。。。
当陆尘从金海村风尘仆仆赶回破庙的时候,已是五更天时,天色已渐渐转亮。夜空开始上色,月亮悄悄的将一半脑袋藏在云层之后,调皮的观望着世间的一切,天边,暗黄色的光亮开始成为主旋律,一点点的唤醒沉睡的万物。这夏日的天色,总是要早亮那么一点点的。
陆尘知道此番夤夜下山时间耽搁的有点多,若是自己再这么大咧咧的进门,怕是会引起孟不济的怀疑。虽说他昨夜的故事自己已经验证了真伪,但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他。所以,陆尘索性就直接拐了个弯到一边的小溪边洗漱去了。等陆尘洗完脸,又在附近捡了点树枝,再回到破庙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孟不济和白虎也早就醒了。大概是对白虎还有些忌惮,孟不济虽然醒了,却一直蹲在角落,既不动弹也不说话,倒是白虎在门口滚来滚去,一对爪子前扑后拍的,玩得不亦乐乎。等陆尘进了门,孟不济立马像是瞧见了救星一般,“咻”的一下站起,抱怨道,“你小子跑哪去了?把我和这头蠢虎放在一起,你也不怕它兽性大发把我吃了。”
陆尘自从查清了这人所谓的故事后,对他的怀疑已然削减不少,但隐约间对他打定主意要跟着自己的做法还是有几分不悦,当下一边走进屋子,一边哼道,“就算要吃也是吃你,我怕什么?”
孟不济怪眼一翻,仰天长呼,“诶呦,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人没人性,虎没虎性。”
陆尘突起一脚,把门脚的一块石子踢向孟不济,同时口中怒道,“大早上的,你嚎什么嚎,还不赶紧滚去洗脸。”
孟不济往左边一跳,躲过石子,同时双手扯嘴,露了个鬼脸,痞里痞气的说道,“洗什么脸,我从来不洗脸。”
陆尘大怒,又是一脚,踹过去一颗被野狗吃剩的果核,这一下,孟不济没躲过,当即惨叫一声,抱着脚在那啊啊大叫。陆尘却不理他,从屋中间抄起一个铁锅,同时从怀中取出昨夜在农院里顺手摸走的那个黄布袋子,接着又从里面摸出一把糙米放入锅中,便将锅甩向孟不济。
本来,孟不济还以为又有什么东西要袭击自己,正要躲开,却听陆尘冷冷道,“这次你要接不住,看我不把你暴打一顿。”孟不济无奈,只得伸手接过,只是等他双手抱住铁锅,往锅中一看,却顿时愣住,呆呆的说道,“诶?这米这么看的这么眼熟啊?好像跟我家里的米一模一样啊。诶,对了,小子,你这米。。。”他正要问陆尘这米是从哪弄来的,不想还未说完,就听陆尘怒道,“呸,什么眼熟,这天下的糙米还不是都一样,我看你是偷东西偷习惯了,把什么都当成自己家的了。”
孟不济脸一红,似乎也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便呐呐的没再说话。陆尘冷哼一声,骂道,“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溪边淘米啊,难道还等着我去啊?”孟不济正是大囧之时,也不与陆尘计较,抱着铁锅就出门了,但临走时,却还是回头瞥了陆尘和白虎一眼,又好生挤眉弄眼了一番,似乎是在说你们再厉害,还不都得等着我开饭。陆尘大怒,飞起又是一脚,但这次孟不济学乖了,瞥了一眼后嗷嗷就跑。
陆尘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去屋外捡了几块红砖在屋里搭了个临时的灶台,又找了一些散碎的茅草用来引火。又过了一会,孟不济淘米回来了,二人便用这临时灶台生火煮米,不一会,便有一阵米香洒满破庙。
等米煮熟了,孟不济正要伸手从锅里捞米,却被陆尘一脚踹开。接着,只见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两只铁碗,两双木筷。这一手,可把孟不济惊了个呆,却见他神色古怪的盯着陆尘的胸口,似乎很好奇眼前这人是怎么变戏法一般凭空生出这些碗筷的,明明昨天自己偷他钱袋时,怀里还是空空如也啊。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再瞧自己手里的碗筷时,却又忽然怪叫一声。陆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可这次孟不济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从他憋红的脸颊来看,他这嘴里确实是有话要说的。
等二人用过了早饭,陆尘一脚踹翻灶台,走到一边,打算眯眼休息一会。孟不济则蹲在对面,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陆尘,嘴角撇在一边,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显得很是滑稽。
过了一会,陆尘吐了口胸中的闷气,忽然问道,“前些年你们村是不是来过一群盗匪?”
孟不济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的说道,“什么?哪里有盗匪?”
陆尘睁开眼,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骂道,“我在问你?你又问谁?”
孟不济这时才想起陆尘的问题,便低下头冥思苦想。忽然,一拍脑门,“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怪叫道,“哎呀,想起来了。对对对,你说的不错,我好像记起来了,大概是五年前左右的事了,当时有天晚上,村里确实是来过一群盗匪,不过他们抢完村正府就走了,倒也没干什么其他的事。诶,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陆尘心里正在比对昨晚中年说的是真是假,此时听到孟不济发问,便随口答道,“哦,我昨天在村里胡乱听人说的,也没听清,就随口问问。”
不想这一下却激起了孟不济的话匣子,只见他双手“砰”的一拍衣袖,左脚横跨一步,一副唱戏的模样,咿呀咿呀的叫道,“嘿嘿,这你可就问对人了,这事你要问其他人那还真不一定清楚,但若要问我么,嘿嘿。。。”
陆尘奇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孟不济应了一声,只见他再踏两步,右手背负,左手上扬,说道,“却说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四下里漆黑一片,空中繁星点点,雾气萦绕,那村正一家人正围坐在庭院里喝酒赏花。但见那花丛之中蝴蝶纷飞,蟋蟀鸣唱,万紫千红之中一束金黄色奇花猝然绽放,端的是花香四溢,满园留春。
却在这时,只见夜空南面星光暗淡,星象偏移。村正心中奇怪,便问一旁的相士,‘如此景象,却是何意?’那相士自怀中取出三枚铜钱,笑道,‘大人不必惊慌,待小人卜上一卦。’说罢便摇头晃脑,把手里的铜钱‘晃荡晃荡’是摇个不停。过了半饷,那相士停下手,往得到的卦象上一瞧,却是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村正见了,自然心生疑窦,便问道,‘不知先生占得何卦,为何有如此表情?’那相士叹了口气,道,‘禀大人,得双震雷卦。’村正又问,‘雷卦何解?’那相士拱手答道,‘禀大人,古书云,雷者,动也,声传百里,而万物皆震,然其声虽响,终不见其形。’村正奇道,‘先生此言何意,此卦好耶?坏耶?’那相士沉吟片刻,说道,‘大人,吾观方才天象,见七杀偏移,入主紫薇,料有祸事发生。然从卦象上而言,虽有祸事,终赖天神庇佑,可以化解。’村正听了笑道,‘如此逢凶化吉,岂非妙事?先生不必多虑。’
岂料话音未落,忽听门外喊声阵阵,火光四溢,无数马蹄声由远及近,似有雄兵百万,席卷而来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
陆尘忽然呸的一声,骂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又是赏花,又是占卦的,还什么雄兵百万,你当两国交战呢。”
孟不济满脸通红,怒道,“我、我既不是盗匪,又不是那府里的家院,哪里知道当时的情形?当、当然是之后听村里说书的人说的。那、那你非要问我,我稍微加点自己的想象,不是也很寻常么。”
陆尘哼了一声,没再理他。但从他这番显然经过了无数次修改,已经面目全非的故事里,陆尘还是听出了一些,至少昨夜村正所谓的强盗一事应该是确有其事的。只是,这么一来,自己先前关于府中为何不设家院护卫的推测便不攻自破了。所以,这事其实只是个巧合喽?可昨夜在阁楼屋顶,陆尘瞧得是清清楚楚,这人很明显对他要找的那个东西很上心,也很谨慎,自己的猜测应该也是很合情合理的,难道是借坡下驴?
一时间,陆尘心中思绪万千,似乎隐隐间好像抓到了什么,可中间却又隔着一层薄纱,看似一戳就破,实则远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