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摆平了自己心中的震撼,一夜无话。
次日睡到太阳晒屁股才醒,堂屋那边有人的声音嘈杂不堪。丫鬟匆匆进来禀报,说前街的金陵徐氏嫡府那边,来了几个本宗的弟兄专程探视徐麟。这些本家兄弟的来意,其实楚瑜是心知肚明的。想那徐麟一个傻不啦唧的少年,连话都不会说的人物,哪里可能有相好的兄弟?肯定是昨日下午楚瑜附身后的奇异表现,消息已经惊动了金陵徐嫡府里面的人们,此来不过是借着探视之名,看稀奇的罢了。
楚瑜尚未来得及洗漱洗漱,三位二十来岁的青年公子等不及,嘻嘻哈哈地推门而入。
当头一位二十三四岁年纪的哥子,眉眼文质彬彬,精瘦的身上穿着镶花蓝绸文士衫,头戴方格鞘翅镂银顶,腰系镂花雕兽玄色带,悬一方肥硕硕羊脂白玉佩,一看便知他的年纪最长身份最尊。
穆先生赶忙跟过来介绍,说这位大哥名叫徐惠宗,因为前面的三个哥哥全都夭折,所以他虽然族序排第四,目前却是嫡府实际上的大房长子,在前年江南秋闱乡试里,已经高中了举人功名。
徐惠宗是老大哥身份,不好意思表露出看稀奇的神情,和颜悦色地拍了拍楚瑜的肩膀,说了些好生调养必能和祥康泰的客套话,又对穆先生表达一向没来亲热的歉意。
楚瑜料定,这徐惠宗将来绝对会成为家族中的重要人物,便有心结纳。笑着在床上向徐惠宗躬身以礼,楚瑜道,“有大哥这句吉言,小弟的病就似乎马上好了大半呢。大哥,小弟往日神智迷糊不辨人事,昨日里醍醐灌顶一般的灵台清明过来,能见到大哥这样雅格清秀之人,真是幸甚啊。大哥高中举人,文章必定令人颊齿生香,于世情也必然练达有道,还望大哥日后,对小弟多加指点和提携,小弟这里先谢过大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徐惠宗听得满脸笑开花。
他已然弱冠成年,又在士林中厮混良久,自然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溜须拍马,要是寻常人这么奉承自己,徐惠宗当然不会当真。可是楚瑜却不同,昏昏然傻逼十八年的人,才一清醒过来,便对自己这素未蒙面的大哥如此心仪折服,呵呵,哪可能有假?!
徐惠宗一面暗暗扪心陶醉于自己的强大风范,一面有些脸红地浑身上下到处摸。。。。坏了,这兄弟实在太让人看着顺眼了,偏生自己本意是看热闹来的,什么探视的礼物都没有带。
一咬牙,徐惠宗将腰带上那方羊脂白玉佩解下来,塞到楚瑜的手里,呵呵笑着说好说好说之类的勉励话。楚瑜还在不觉,那穆先生却大吃一惊。他久在徐家,知道富贵行情,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徐惠宗的这方玉佩可不得了,价值起码在五十两纹银开外,自己任教的束脩,一年才不过十两而已,想不到傻弟子一席话,竟然顶老师辛苦好几年啊!
“哈哈。”跟来的两位也惊叹,惊叹徐麟真的不傻了,说的话条理清晰出口成章,傻子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徐惠宗紧身后的那位二十来岁哥子走近床边,细细打量了楚瑜几眼,笑得浓浓的眉毛上下飞扬,大声道,“狗日的,小时候五哥我还架着你玩来着,当年你的一泡童子尿,差点没顺着流到五哥嘴里。哈哈,今天你到底是灵台清明了,来来来,也让五哥还你一泡尿。不过,你小子醒得太晚,五哥我早已不是童子身了!呵呵,你就将就着吧。”
说罢,这自称五哥的家伙,就当真要解裤袋掏家伙,唬得床边几人连忙扯住了这个活宝。
徐惠宗砰一个栗枣敲在老五额头,笑着介绍,“麟弟,这是你五哥惠祖,最是痞赖粗豪的性情,整日里在市井厮混,号称是才高三斗:斗鸡,斗狗,斗殴,样样全来!他的名字,说是叫惠祖啊,只怕我徐家先祖们会被他气得坐起来呢。呵呵,你也不要见怪,将来更不要和他亲近,不然,说不定你会被他带坏的。”
指不定谁带坏谁呢!楚瑜听了暗自好笑。
这回面对老五,他也不言声说话,只是以一种钦敬仰慕的眼光盯着徐老五,如同粉丝看偶像一般。才看了不到几十秒,那徐惠祖一面心中也自鸣得意,一面也浑身上下掏来掏去,最后满脸憋红地掏出个黄灿灿的金牙牌,道,“得,哥子今日来得不巧,这个红牙坊的贵客信物暂且送给你,三年之内,你凭着此牌去红牙坊,可畅通无阻,无论多有名的花魁大家来了,你也能和她们。。。。。。。。”
这个见面礼一出,满屋都是笑骂埋怨之声。
徐老大虽不阻拦楚瑜收这金牙牌,却一本正经地劝楚瑜,还是不要去青楼勾栏之地厮混,最好抽空把这牙牌溶化成小金块,用来做买书购墨之资。楚瑜一愣之后才想明白,这牙牌可能是明朝版的妓院VIP金卡呢,面上直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呵呵,逛完了三年之后再卖也不迟啊,不然的话,老子岂不是比徐麟还要傻逼?
正闹腾时,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另一位公子走上来行礼。
却是个比徐麟还要略小的少年,十六七岁相貌,眉清目秀,毓华灵俊,穿着的衣物也富丽得很,但有种说不出的精致味道,身上的各类饰品也无不齐全,边幅修饰得极为齐整。只不过,他的身上香气不浅,又和后娘一样在额头用了遮眉勒,不合乎少年公子的身份,脂粉气浓得像贾宝玉一般。
穆先生赶紧告诉楚瑜,这兄弟名叫惠廷。和惠宗惠租不同,他是嫡宗那边二房的公子,族序排行第八,最是得到祖母老太君的疼爱呵护,而其父亲徐许,目前是南京兵部武选司正堂郎中。
楚瑜听了穆铁中的话,已经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是什么。。。。这小兄弟爹地的官职,是个实权官,不仅比楚瑜的便宜老爹高,而且听穆老师的口风,似乎比惠宗惠租的父亲——徐辩也要高呢。微微一扫徐老大和老五的不自在脸色,楚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猜测。
片刻也不多想,楚瑜便对惠廷,并没有像对二位哥子那样的刻意奉承,客客气气地做了回表面功夫就淡了言语。
两位本家哥哥越发喜欢楚瑜起来,那廷少爷则可能是年少懵懂,并也没有不高兴,同样在身上摸出了一些见面礼给楚瑜,却是些银瓜子和吉祥钱,搞得楚瑜内心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哦?这小兄弟的东西虽不很贵重,但似乎是有备而来的,若回到探视病人的初衷上来,他显然比两个堂兄更真心呢。
在扯淡了一阵光景之后,惠宗、惠租和惠廷三兄弟一起告辞了。
横财发得这么容易,楚瑜拿着几样礼品,嘿嘿笑着观摩。送完客人的穆先生,回来就是一跺脚,埋怨道,“七爷你真不该对廷公子冷淡,他的母亲一样出自无锡顾家,既是你的婶娘,也是你的姨娘!唉,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她的庇护,让我们府上的那位夫人心存了忌惮,只怕早就把你赶出门去了。”
楚瑜这时候才明白过来,难怪那廷少爷是真心实意来探病的,亲上加亲嘛。
想想也有些后悔,不过,楚瑜在得知几件礼品价值不下百两银子之后,心情大爽,全不像穆老师那样急躁,说“日后刻意结交相善便可”。歪在床头,楚瑜把玩着那枚老五送的金牙牌,心思呢,早就沉浸在对秦淮名妓们的无限憧憬之中。。。。。嘎嘎,有点钱了哦,钱是干嘛用的,不就是花花花,在花花里面花么?
不曾想,一问穆铁中先生之后,楚瑜真是大为郁闷。
原来啊,楚瑜来到的时机非常不凑巧————所谓如雷贯耳的秦淮八艳,女画家马湘兰,已经在十一年前化为了香魂一缕。而至于柳如是、李香君、陈圆圆等另外的七位,则要么是没出世,要么是襁褓之中。总之,不等个二十年时光,楚瑜休想一睹她们的芳容。
遗憾中,徐麟的破身子又困乏上来。
楚瑜不禁有些冒火,暗暗下定决心。。。。。。。靠,赏心悦目的八艳老子既然见不到了,那就老老实实地领略次一等的名妓吧。但前提是,这肉身太稀拉孱弱了,老子拼着再死一回的危险,也必须要锻炼好身子骨,否则,只怕连姑娘们的床老子都怕不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