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在罗斯福大道的五十二街站下了车。火车离开曼哈顿区以后就钻出了地面。我一下难以判明我的方位,差点儿坐过站。高架站台上的站牌已被胡乱涂抹的一片无法辨认的留言搞得面目皆非。
一节铁梯引我下到街面上。我查对一下袖珍地图,确定好方位,开始向巴尼特大道走去。没走多远我便明白过来,为什么在伍德塞德会有一幢西班牙裔的单间公寓。这里已不是爱尔兰居住区了。在高架铁路的阴影里还有几个铺子挂着爱尔兰人的招牌,诸如:埃德默拉尔德客栈,酢浆草花店(爱尔兰国花—译注)等,但大部分都写着西班牙语,现在多数是食品铺。塔拉旅行社的窗户上贴着广告,说开设飞往波哥大和加拉加斯的包机业务。
奥克塔维奥?卡尔德龙住的单间公寓是一座灰暗的两层框架式楼房,正面有个门廊。门廊上摆着五、六把草坪塑料椅,一个黄色柳条筐下扣着报纸和杂志。椅子都空着,这没什么奇怪。这时候坐在门廊上太凉。
我按响门铃。没有反应。我听到里面有人说话,还有几架收音机响着,我又按电铃,一个非常壮实的矮个中年妇女来到门前,将门打开。“找谁?”她用西班牙语讲,态度不冷不热。
“奥克塔维奥?卡尔德龙。”
“诺伊斯达阿盖。”
她会不会是第一次接我电话的那个妇女,很难断定,但这无所谓。我站在那儿通过纱门与她交淡,英语掺杂着西班牙语,尽量想让她明白。过一会儿她走开,带回来一个双颊凹陷的高个儿男人,他的八字胡修剪得十分齐整。他讲英语,我告诉他我想看々卡尔德龙的房间。
可是卡尔德龙不在家,他回答。
“这不要紧,”我用西班牙语说,我只是想看々他的房间。没有什么好着的,他回答。露出疑心,卡尔德龙不在家,看他的房子干什么?
他们并不是不合作,也不是特别不情愿。只是弄不明白究竟。当他们最后看清,要想把我撵走的唯一的也是最容易的办法就是领我去卡尔德龙屋里转一趟时,他们也只好这么干了。我跟着那妇女走进走廊,过一间厨房,来到楼梯前。我们爬上楼梯,又走到走廓的另一头。她未敲门便将一房门打开,站在一边,示意让我进去。
地面上铺着一块地板胶,一张旧铁架床,褥垫露着亚麻纱线,一个漆成黄色的枫木屉柜,一张小写字台,桌前放着把折叠椅。一把罩着印花布椅套的靠背椅立在房间另一侧窗前。有一盏台灯放在橱柜上,灯罩是图案纸做的,天花板中央装着两只光々的电灯泡。
这便是屋中的一切。
“您现在看清楚了吧,他不在这儿。”
我机械地,不由自主地在房内转悠起来。这里实在太空荡了。小壁橱里没有东西,只有两个铁丝衣架。黄柜的所有抽屉和写字台的唯一抽屉都空々如也。抽屉的四角全擦得很干净。
有双颊下陷的男人做翻译,我设法向那妇女提问题。但她不是消息的源泉,不管用什么语言询问,她都不知道卡尔德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概是星期天或星期一。星期一她来过他的房间打扫卫生,发现他已搬走他的所有物品,一样也没留下。完全可以理解,她将此举看作是他已放弃这个房间。与所有房客一样,他是接周纳租的。还剩一两天就该交钱,但他显然是急着去别的地方,而且不通知房东擅自离去这也算不了什么。房客经常这样做,即便他们并未欠钱。她和女儿已将房间彻底打扫过,一切收拾停当,准备再租给他人。它不会闲置很长时间。她的房子从不会空很久的。
卡尔德龙是个好房客吗?是的,是个极好的房客,不过她从不跟房客闹纠纷。她只租给哥伦比亚人,巴拿马人和厄瓜多尔人,跟谁都没发生过矛盾。有时因为移民局干预,他们必须马上搬家。卡尔德龙可能就是因此突然离开的。这她可管不了。她只管打妇房间,把房间租出去。
我知道卡尔德龙不会与移民局有麻烦。他不是非法偷渡者,不然他不会在闹市彩光大旅社谋到差事。大旅馆雇用的外藉人必经有绿卡。
他匆々离去必有其他原因。
我用一个小时与其他房客淡话。渐渐搞清的卡尔德龙的形象并无多大帮助。他是个少言寡语,孤僻内向的小伙子。由于上班时间不同,别的房客在家时他往々去了旅社。谁也不知道他有女友。他在巴尼特大道住了八个月,没接待过一个客人,不管是男是女,打给他的电话也很少。到巴尼特大道之前他曾在纽约其他地方住过,但无人晓得他过去的往址,既使在昆斯区之内也不知道。
他吸过毒吗?我问的每一个人好像对此都感到震惊。可想而知,那位矮胖的女房东管理甚严。她的房客都是正式雇员,品行端正,讲究体面,如果卡尔德龙吸过大麻,他们之中一人告诉我,他过瘾时肯定也不在自己房间,不然女房东会闻到气味,将他驱逐出楼。
“可能他是想家了,”一个黑眼睛的年轻人猜测,“已飞回卡塔赫纳。”
“他是从那儿来的吗?”
“他是哥伦比亚人。我记得他说过是卡塔赫纳。”
这便是我在一个小时内获得的情况,奥克塔维奥?卡尔德龙来自卡塔赫纳。但无人十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