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一直站在她的大提琴旁，倾听亚当述说事情的经过情形。“不坏，司各特，你确实不是个坏人，”她说，“你说的话若不是弥天大谎，那就是我被你蒙住了。”亚当莞尔一笑，抬头瞥了这个身材高大的姑娘一眼，大提琴的弓子握在她右手中，看起来像是捏了只牙刷似的。
“允许我看看这幅肖像吗？或者说，我该把你的话当真吗？”
亚当翻身下床，从雨衣兜里取出了那个装有肖像画的包裹。罗宾把低音大提琴靠到墙边，弓子朝边上一放，然后她也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亚当把肖像递到她手中，她凝视着圣?乔治那雍容华贵的面孔，良久未发一言，终于，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果然是件艺术珍品。现在我才明白，人们何以会如此渴望得到它。但是，无沦多么贵重的油画，也不值得动那么大的干戈，找那么多的麻烦和痛苦呀。”
“言之有理，这件事十分蹊跷，”亚当说，“那个罗森鲍姆——管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为了搞到这幅画，居然两次行凶杀人。因此我相信，只要画还在我手中，他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我。”
罗宾良久地注视着那由红蓝金三色构成的人与龙搏斗的壮丽画面。
“没有其他线索了吗？”她抬头问道。
“只有戈林交给我父亲的一封信。”
罗宾翻过画像，看看背面。“这是什么意思？”她指着镶嵌在画框上的银制小王冠问。
“苏斯比拍卖行的人说，它是证明此画曾被沙皇收藏过的标记，还说，正是这个小东西使得画像的身价倍增。”
“即便如此，也不值得因此而杀人哪。”说着，她把画还给了亚当。“这位圣?乔治身上是否还有别的秘密呢？”她若有所思地问道。
亚当耸耸肩膀，皱起了眉头。海蒂死后，他曾多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沉默不语地把画像装到雨衣口袋里。
罗宾问：“如果不是我来打断你的好梦的话，你计划干些什么？当然不能把铺床也算进去。”
亚当笑了：“当我确定劳伦斯已经回到家时，我准备再给他打个电话，看他是不是为我搞到了什么新的情报。如果他没到家，或者说，他无力帮忙，我就打算租辆汽车，穿过瑞士边境，取道法国，然后返回英国。罗森鲍姆的人和瑞士警方肯定早在所有的机场和车站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如果罗森鲍姆像你说的一半那么聪明的话，他肯定早就能料到你的这一招。”罗宾说，“因此，咱们还是尽快同你的朋友劳伦斯联系，看他有什么锦囊妙计吧。”说着，她站起身走到电话机旁。
“你没有必要把自己卷进去。”亚当迟迟疑疑地对她说道。
“我已经卷进去了，”罗宾答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比舒伯特的未完成乐章刺激多了。等我一接通你的朋友，就立刻把听筒给你，这样就没人能发现到底是谁在打电话啦。”亚当把电话号码告诉她后，她拿起电话请女接线员给她接外线。
亚当看看手表：十一点四十分。劳伦斯此刻准保在家。电话“叮铃，叮铃”响了两下，罗宾刚抓起话筒，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即刻把听筒递给亚当。“哈罗，谁呀？”那声音问道。劳伦斯总是不先通报自己的姓名，现在想起来，亚当感到十分奇怪。
“是我，劳伦斯。”
“你在哪儿？”
“还在日内瓦。”
“今天上午十一点，我的伙计在约定地点等了你老半天。”
“可那个罗森鲍姆也在那儿等我。”
“那家伙什么模样？”
“身高六英尺，黄发碧眼，满脸杀气。看来他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劳伦斯没有立刻答话，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说：“咱们的庇护神还在你身边吗？”
“在。但是，难道它果真那么重要，必须……”
“放下电话，三分钟之后再打过来。”
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对于老朋友这种举止上的突然变化，亚当感到莫名其妙。自己和劳伦斯同室居住了几个月，难道还没摸透他的脾气？他企图回忆起一些当时看来无关大局，但却被劳伦斯十分老练地遮掩过去的事情的始末。
“怎么样？”罗宾急切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还算顺利。”亚当心不在焉地答道，他现在仍然如坠五里雾中。“他要我三分钟之后再打过去，你说行吗？”
“这次欧洲之行已经花了纳税人八千英镑，多打几次国际长途又有何妨。”她说道。
三分钟后，罗宾拿起听筒，再次要通了电话。对方的电话铃只响了一下，里面便传出了劳伦斯的声音：“回答我的话，不要提问。”
“不，我不回答你的问题，”对劳伦斯的专横态度亚当愈来愈感到不快，“我先问你两个问题，然后再回答你的话，明白了吗？”
“明白了。”劳伦斯的口气显然软了许多。
“罗森鲍姆是谁？”
劳伦斯没有立刻作答。
“你若不以实相告，就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丝线索。”
“根据你的描述，我有理由相信，那人是个俄国间谍，他的真名是亚历克斯?罗曼诺夫。”
“俄国间谍？可一个俄国间谍要我的这幅画有什么用？”
“我也不清楚，”劳伦斯说，“我们倒希望你能提供些线索。”
“‘我们’是谁？”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我们’是准？”亚当追问道，“你别指望我还会相信你是在巴克莱银行工作的。”
“我在外交部工作，”劳伦斯终于又开口说道。
“哪个部门？”
“我不能随便……”
“别跟我打官腔。在哪个部门？”
“我是下面一个部门的二把手，这个部门搞的是……”他迟疑了—下。
“间谍活动。我想，用我们这些俗人流行的活说，就是它吧？”亚当毫不客气地插了一句。“好吧，如果你们想把此画搞到手，那就必须立刻把我救出去。罗曼诺夫想要杀死我，对这一点我想你肯定也十分清楚。”
“你此刻在哪儿？”
“里士满旅馆。”
“在公共电话亭吗？”劳伦斯问，他听来对此不大相信。
“不，在一个私人房间里。”
“不是用你的名字登记的吧？”
“不，用的是一个朋友的名字，一个女朋友。”
“她现在和你在一起吗？”劳伦斯问。
“是的。”亚当说。
“他妈的。”劳伦斯骂了一句，又说，“好吧，待在那儿别动。到明早七点钟，再用这个号码同我联系，这样，我就有充分时间可以安排好一切。”
“是不是可以想想别的办法？”亚当忙问。但是。电话已经挂了，耳机里只有一片死寂。
“看来，我得打搅你一晚上啦。”他放下电话，对罗宾说道。
“恰恰相反，是我要打搅你一个晚上，”罗宾说着，走进了卫生间。亚当在屋里转了几圈，又在沙发上试着躺了躺。不管怎样，沙发对他来说都太短，他不把脑袋枕到扶手上的一个软靠垫上，就得让两条腿耷拉到沙发的另一头扶手上。当罗宾披着一件天蓝色的睡袍从卫生间走出来时，他已经决定要在地板上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