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昊无穷的讲解,柳尘再一次从他的话里,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当初,昊无穷央求自己去战胜水霸天的时候,柳尘就已经明白,昊无穷的道,肯定和水霸天有关,只是没想到,昊无穷这一生中唯一失败的一次,竟成了他内心深处,最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所谓的知耻而后勇,在柳尘看来,这是往好听了说,说不好听的,这妖圣冕下,当真是小心眼,人们常说的输不起,就是他这样的,不过他比别人强,他不抱怨,只是埋头苦干,最终凭实力去赢回来。
历史上很多伟大的英雄,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轻时候经历过太多惨绝人寰的磨难,也正是因为这些磨难,才最终塑造了这些英雄们那坚韧不拔的心,只是有些人把这些心变得无限伟大,有些人一条路走到黑,让这颗心,逐渐变质,乃至疯魔……
当初在盘龙塔前的草原上,吴殇也曾给柳尘讲述过自己的道,吴霸刀的道,是不屈,不放弃,与妖圣昊无穷的道,有一些大同小异。
不过,从生命历史的宏观角度来说,吴殇的道,要比昊无穷的道,更为宽广!因为他的道,没有夹杂那些来自于他人的负面情绪,唯有他自己的切身感受而已。
一个武者,不论是柳尘这样的体修还是班叔子明那样的术士,臻至证道之日,这个“道”的宽广程度,直接影响了他们是否能有机会超凡入圣,当他们有机会成为了圣人,这个“道”的强度又决定了圣人之间的强弱对比。所以在东陆,不管是哪个种族,人们公认的“历史第一圣人”,唯有人族的陈丘!圣祖天玑,当为人间第一至尊!
“吾当以心,乃明众生;吾当以剑,镇我山河!”
这是多么宽广辽阔的心胸,这么多么浩瀚伟大的“道”!与之一比,昊无穷难道不觉得很羞愧么?
当然,对于圣祖陈丘的道,柳尘还在书院的时候,都不止一次十分恶意的去揣测过,陈丘习武之前,是个读书人,东陆各族的读书人,都是一个鸟德行,圣祖的强大,或许跟他读过很多书有关,但这也是笑言打趣,若真是这样,全天下人早就去争相恐后的先读书去了,哪还有什么文武之分!
圣祖之后,也有出现过十分厉害的读书人,譬如当代的书院山主墨清寒先生,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可是武德四天骄之一,放到现在,他也是仅次于柳白的大陆最顶尖的那一批传奇高手。更拉轰的,他是一个术士,机关术士!估计除了柳白,其他传奇高手在面对山主大人的时候,胜算还真不多!
和山主大人同辈的读书人出身的超级高手,还有柳尘的二祖父,先代沧国公柳弘。他老人家是武德元年的琼林宴文科状元,连同于当年的琼林宴武科状元柳白,这俩兄弟横扫了那一年的琼林宴,让人类历史上继九圣人之后最黄金的一代天骄,只能望其项背,这可是有史以来的头一回!以至于刚刚登极九五的武德皇帝都御赐牌匾,至今还挂在沧州枫城的国公府里,“一门双状元,文武尽两全!”
“沧州柳家,得天独厚!”这句民间谚语,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流传下来的,从东华门出来,兄弟俩分别骑上黑虎青牛,沿着朱雀大街享受万民欢呼,那滋味儿……足足传成了一番千古佳话!
这柳二老爷不仅仅是读书厉害,一手奇门术法,也曾惊艳了整个长安,主要是武德四天骄的威名太过于嘹亮,连带着,后人都当柳二老爷这是个风流多才的读书人罢了。若不是后来练功出了岔子,到现在,柳二老爷应该还能享受柳尘的孝敬哩!
“……”
思绪飘出去好远,柳尘变得有些愣神,可是昊无穷却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他一直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柳尘的眼睛。
“沧澜王殿下,你的道,可曾想明白了?”
“嗯!”收回了心神,柳尘冲着昊无穷拱了拱手,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清明。
“和妖圣冕下一样,我也是幼年丧父,不仅丧父,娘亲也抛下我来随父亲去了,后来又连番经历了一些太过残酷的事情,以至于冲龄之后,我便失去了所有关于沧州柳家的荣光,在樊城,我只是一介游侠,周边围绕的,也不再是那些王公贵族,世家天骄,我的生存,是在那永远也上不了台面的绿林之中……”
“为了吃饱一口饭,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镖局里的师傅们行商跑镖,最远的一次,我也快走到了您的国度,那时候的生活总是太匆忙,根本无暇流连于十万大山的雄伟,我们眼前的十万大山,往往埋伏着各种各样的杀机。”
“不知有多少次,我都是拼尽了所有力量,才在冥君的怀抱之前停下了脚步,所有深埋在记忆中的恐惧,都是那把几乎要嵌进了自己脖子的刀锋,但是那些生死边缘的经历,也教会了我更加正确的去规避死亡,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夫子们都说我战斗天赋高,呵呵,所谓的战斗天赋,就是在那近十年的绿林生涯中学会的……”
“进入书院之前,我参加了天启十一年的函谷关之战,在最后的决战中,因为实力不济,我被蛮族皇子金忘川所俘虏,一系列的大战下来,直至停战协议的签署,我族共俘虏了蛮族将士数十万人,而被蛮族俘虏的人族将领,却只有我一个!”
“唯一的俘虏?”昊无穷轻轻一笑,望向柳尘的目光之中,也带上了一丝别样的神采。
“对!”柳尘面色坦然,笑容不变道:“如同冕下所想,人族唯一战俘的‘美名’几乎就要贯穿了我赢回沧澜王身份之前的那两年时光!”
昊无穷点头,笑而不语。
沉吟片刻,柳尘又抬头道:“后来进了书院,我又和那群勋贵子弟发生了冲突,好几次,我都差点儿丢掉了性命,特别是在鹿鸣宴开幕的前一年冬天,白玉京传人张凌天,当着书院所有学生的面,将我打到狼狈逃窜,若不是我未婚妻轻功超绝,那会儿我就该下去给冥君报道了!”
“再后来,我一路坎坷的拿到了鹿鸣宴的魁首,几番生死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我是一个十分健忘的人……”
“老人们常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是说我这样的!”
“这二十余年,曾有无数人威胁到了我的生命,但我不恨他们,也没想过要怎么去战胜他们,我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原谅他们,就像原谅曾经的柳白一样,命运的安排总是让人措手不及,还未实现些什么,他们却被我远远的抛到了身后。而我现在,唯一想顺从的,就是自己的心!”
稍微停顿了一下,柳尘整了整颜色,将那脊背挺得趣÷阁直,凝望着昊无穷的双眼,沧澜王的目光,如同回到了那一梦三生的紫荆山桃园,显得那般庄重,那般神圣……
良久,柳尘心怀敬畏,一字一句道:“我的心: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的道:拔剑为武,归鞘为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