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某一天,方文清正在公司的录音室里监督蒋霆录歌。那是海旭投资的一部古装电视剧的主题曲,点名由蒋霆演唱,盛唐制作,也算集团内部自产自销了。
方文清让之前他从网络音乐圈挖来的几个人试着创作词曲,前些年圈里大半都是古风的天下,他们这方面的经验还算丰富,交出的作品被打回去修改了三次,最后方文清编曲,终于定了稿。
第一次独挑大梁录制歌曲,蒋霆略有些紧张,更多地却是兴奋。之前他给《华语新声音》录制主题曲,算是积累过一点经验,但那是跟好几个选手一起的合唱曲,个人特色相对要收敛一点,这次却是他货真价实的独唱。蒋霆也总算意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精益求精的唱片水准。
方文清对这次很重视,跟几个制作人一起盯着他录音,一大早开始几个人就泡在了录音室里,中午去食堂随便吃了点又继续接着回来录。
一直到下午,其他人觉得已经不错了,方文清却让蒋霆今天回去休息嗓子,两天后再来录一次。
“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方文清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蒋霆点点头,全身虚脱地脱下耳机,赶紧端起一旁的润喉水灌上一大口。
几人一起出了录音室,发现艺人经纪部的经理周新洛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外面等着。
刚才在录音的时候蒋霆就见这两人进来过,还站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蒋霆自然认识周新洛,他的经纪约虽然签在海旭,不过唱片约却还在盛唐,他也听过公司的一些八卦,知道这位周经理是展老板特地从海旭带进盛唐的嫡系人马,不容小觑。
不过当时他们正录到要紧处,方文清实在太认真了,根本没有发现后面的两个不速之客,蒋霆也只好专心录歌。
周新洛在方文清面前也不敢拿大,按照职位两人平起平坐,都是核心业务,而方文清还是公司股东,又很得老板看中,展总这人铁面无私(误),自己可不敢因为是海旭老人就跟他放肆,也正因此刚才他才不好打断方文清工作。好吧,这也是因为他带来的小祖宗很乖巧,刚才没有主动提出当下就要跟偶像见面打招呼,不然周新洛也只好先满足这位小祖宗了。
周新洛主动上前跟方文清打招呼:“辛苦了,方总监。这位是展总的表弟,展总今天不在这边,特地吩咐我带他参观一下。”说着,他指向身后那个让人无法忽视的英俊少年。
之所以说“无法忽视”,并不是因为少年的颜值多高或气场多强,抑或是一身名牌有多价值不菲,而在于周新洛对他明显的礼遇和在乎,还有他一直淡定自若的态度。
方文清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听到周经理的介绍才恍然大悟,这会儿大方打量起来,见对方正看着自己微笑,下意识也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展旭有个舅舅,他也跟方文清提起过,这么说眼前这位就是钱家的那位凤凰蛋了。
“方哥哥好,我叫钱斯千,之前常听旭哥提起你哦~”少年眨了眨,笑着说道,带着一丝不让人方案的调皮。
其他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方文清却觉得他语带揶揄,难道他知道自己和展旭的关系了?
面对这样一个未成年的小孩,方文清有点不自在。
好在钱斯千下一刻就转移了目标,眼睛发亮地看着蒋霆道:“蒋霆哥哥,我好多同学都很喜欢你呢,你能帮我签名吗?”
蒋霆当然答应,这些日子他早就已经学会怎么应对粉丝,不过眼前这位明显不能算普通的粉丝,看着旁边虎视眈眈的周经理,他只能更加热情,拿着递过来的签名照片,一张张耐心地签了起来,还贴心地询问了粉丝的名字。
钱斯千这里正好也有个名单,蒋霆接过来,还认真地一个个写上了祝福语。
在他埋头签字的时候,方文清正打算离开,钱斯千忽然过来跟他说:“方哥哥,我一会儿想去你的音乐制作部看看,可以吗?”
谁都没注意到,蒋霆听到这话时,瞥了这边一眼。
方文清看着少年,点头道:“当然可以,随时欢迎你。”
钱斯千这才开心地回到蒋霆这边。
蒋霆一边动手签着,一边在脑中回忆,刚才在录音室,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位钱小少爷那流连在方老师身上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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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办公室的路上,方文清忽然想起钱斯千应该是八月底才满十八岁,今年高考,现在已是六月中,难怪有时间追星了。
想到这,他笑着摇了摇头。
没多久,钱斯千就一路蹦跳着过来了。
“方哥哥,我来看你啦。”
方文清亲自迎上去,周新洛已经不见了,正好这会儿他有时间,就亲自带着钱斯千在办公区逛了逛,最后去了总监办公室。
“我之前也在海旭逛过,不过我觉得盛唐这楼更好更有感觉呢!”钱斯千从落地窗往下看,然后又饶有兴致地扫了扫方文清的书架,接着说道:“难怪表哥越来越喜欢来这边办公了。”
闻言,方文清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重了,盯着书架前背对自己站立的少年,可惜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方文清决定先发制人,十八岁的小朋友,他觉得自己应付得了。
钱斯千没有直接回答,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书,才转过身来,方文清注意到那是一本《柴可夫斯基传》,不过钱斯千却没有提这本书,而是不着边际地说了句:“方哥哥,我一直觉得你很眼熟呢。”
方文清的目光从《柴可夫斯基传》移到钱斯千那张尤带稚气的俊脸,慢慢应了句:“是吗?”
钱斯千笑眯眯道:“是啊,几年前我去美国玩的时候,顺便看望表哥,那时候表哥的身边也有一个坐轮椅的哥哥,气质跟你很像呢。”说着,他眨了眨眼,道:“他们感情可好了,我都有些惊讶呢,毕竟表哥很少那么在意别人。”
方文清面上犹带微笑,道:“哦,是吗?真的很像?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你有拍那个哥哥的照片吗?”
钱斯千见他感兴趣,也很兴奋地掏出手机,在网络相册里翻啊翻,终于找到了,点开递给方文清,道:“你看吧,我可没骗你呢。”
方文清接过手机,见屏幕左侧正是钱斯千,看着比现在要年轻几岁,正开心地比着剪刀手,右边是同样年轻几岁的展旭,此刻他正推着一个轮椅,低头看着轮椅上漂亮得像天使一般的金发男生,表情柔和,眼中带着一丝关切,那男生也刚好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温柔和依赖。
右边对视的两人似乎没有发现钱斯千的偷拍,表现的正是最自然的状态。
方文清盯着照片看了看,然后笑着递还给钱斯千,道:“我觉得不是很像呢。”
“不会吧,我觉得很像呢,不信你再看这个。”钱斯千嘟囔着,又找到一个视频,直接点开摆到方文清面前。
“蹡蹡~~ladiesandgentlemen,我们看看这是什么?”先出现在视频里的正是钱斯千,他用一种惊恐的语气开场,然后画面一转,露出了正在灶台边忙碌的展旭,“我亲爱的旭表哥居然在做饭!”
展旭一边下厨,一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一边玩去,别打扰我。”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画面抖了抖,似乎是钱斯千朝展旭敬了个礼,然后画面又是一转,拍到了一边那个坐着轮椅的金发男孩,看到突如其来的镜头,男孩明显有些不安,此时从画面里已经可以看清他那白皙瘦弱的身形,带着病态和柔弱。
“andy,你是不是经常来吃旭表哥做的饭啊?”视频里钱斯千用英语问道。
叫安迪的金发少年闻言,雪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微微点了点头,扭捏道:“嗯……麻烦展了,其实我想吃中餐很久了。”
然后少年小声地请钱斯千教他怎么正确发“旭”的音,他试了好几次,钱斯千笑得乐不可支,好久才勉强学会。
然后安迪就献宝似的去厨房叫了一声“旭”,视频里展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摆摆手把表弟和安迪都赶出了厨房。
“这里油烟味大,你们先出去。”
安迪脸上笑得开心极了。
……
视频在这里结束了。
方文清依旧微笑地说:“我还是觉得不像呢。”
“是吗?”钱斯千嘟囔着,好没意思地收回手机,然后朝方文清摇了摇手里的书,道:“方哥哥,我能借这本书看看吗?”
方文清大方道:“当然可以,你对柴可夫斯基感兴趣?”
钱斯千开心地把书珍重地放到自己背包里,说道:“是的,我练小提琴呢,很喜欢他的d大调协奏曲。哦,对了,安迪哥哥也会拉小提琴。”
……
华灯初上时,钱斯千被司机送回了家。
进门后,跟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打了招呼,亲热了一番后,又蹬蹬地跑上了二楼。来到父亲的书房门口,听到里面的小提琴乐声,钱斯千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父亲的声音很快从门里传来:“进来。”
钱斯千拧开门把,进去,见父亲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老式留声机上,黑胶唱片仍在不停转着。
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久久地回荡在房间里。
钱斯千站得笔直,良久才又深吸了口气,对父亲说道:“爸,今天我去盛唐了。事情都按照您的要求做了。”
钱立斌这才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儿子,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