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里有明月,夜夜笙歌到天明。
这是长平城的百姓对明月楼的评价。
作为中洲的都城,长平城中日日车水马龙,天子脚下,繁华而富庶。而作为长平城中最大的歌肆,明月楼内攘词曲大家,集天籁之声,从明月初升直至月落,夜夜笙歌,明月楼的名字也因此得来。
海内五洲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不知天下最美妙的歌声尽是出自于中洲帝都的明月楼。
虽然是做晚上的生意,明月楼却做得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正经生意。
街上的梆子声响了十二下,明月楼中依旧喧闹如白日。伴随着一连串兴奋的口哨呼喊,头牌歌姬水心姑娘抱着琵琶袅袅娜娜走向歌台,对着下方福了福身子,端的是媚而不妖,风情万种。
又是一阵高亢的鼓掌叫好声,水心玉指轻轻拨动弦子,三两个零散的音节一出,调子还未成,情志便先酿出来。顿了顿,只见她指尖顺弦拨捻,天籁般清雅的乐音倾泻而出,伴着这曲调,水心歌喉轻展,灵澈如秋日之菊。
一袭枣红色身影踏歌而来,听到这调子,不由停在明月楼门口。
老板娘一见到他来,一张涂满脂粉的脸登时笑的花枝乱颤,不由分说热情地迎上前去,“哎哟我的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堂子里琵琶伴歌,犹如弦上莺蹄,瞬间将她夸张的声音淹没。
来人唇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厉千帆人到了没?”
老板娘一边佯装哀怨,一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那人胸口一下,口气酥软酥软的,“什么厉千帆厉万帆,奴家才刚刚见你就打听别人,奴家好伤心呢……”
寻常人听见这语气没有旖旎心思也得生出来几分,那人却大喇喇往后一躲,“喂,明月楼好歹也是个雅地,春娘可否不要每次见了客人弄得好像来了妓院一样?”
春娘展颜笑开,面色虽娇憨,目光却不见半分暧昧,故作千娇百媚地扭扭腰肢,“我可不是见了谁都这样的哦。”
那人挑挑眉头,唇角忽而挂上一抹坏笑,“这回又是给我安排的哪个房间?可别跟上回一样,曲儿唱到半截儿桌子塌了。”
明月楼好歹也是中洲有名的歌肆,从歌姬道楼里一应器具无一不是万一挑一的精细货色。春娘打小混迹风月场,如今也快三十年了,迎来送往那是没得说,关于迎客的时候桌子塌了的事儿,可算得上她相当浓墨重彩的一个污点了。
提起这事儿,春娘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一挥帕子笑道,“瞧你说的,那次不是个意外么,还每次见了都提醒。我明月楼好歹也是名扬海内五洲的,叫你说的倒像是出不起钱尽用些破落东西似的。你放心,这回的房间里头纵然不是金桌银椅,也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保证十个你也压不坏!”
厉千帆刚推开门,里面的人就开始埋怨起来了,并伴随着一只杯子直冲向他的面门。
“说好的子时,你怎么才来!”
他手疾眼快接住,毫不客气地又给抛回去,“下次你让春娘少说几句,我兴许能准时到。”
如果不是水心在堂子里唱着,方才一进门春娘那种迎客方式他还以为明月楼改行做妓院了。
“哈,我可不敢!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知道她什么意思?”那人懒懒散散倚在椅子上,嘬了一口酒调笑道。
“唔,是啊,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对谁有意思。”厉千帆直直看着那人,笑的暧昧。
那人被这眼神一看果然心虚了,“你,你这什么眼神儿,跟我可没关系!”
厉千帆笑的不怀好意,“我也没说跟你有关系啊,这么着急撇清。”
“哎……行了行了,我约你来是有正事的,谁要跟你说这个了!”那人急冲冲转了话题。
厉千帆斟了茶,往椅背上一仰,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这人名叫雁寻,从厉千帆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与他成了拜把子的好兄弟。
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谁要是吃好的喝好的必定要分出一份来给另一个,谁要是闯祸挨揍了另一个也要上赶着主动去挨一顿揍陪着受罚,真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若说厉千崇是厉千帆的兄长,两人血浓于水,那雁寻可比这亲兄长还亲了。只不过摊上厉千崇这种老奸巨猾让人防不胜防的兄长,两个人从小没少“有难同当”过。
见厉千帆不再同他说笑,雁寻也不敢继续方才的话题了。信手捻了几个翡翠花生放在嘴里嚼着,吃够了才问道:“你这回出去的收获如何?”
厉千帆瞥了他一眼,有些挫败道:“不如何。”
雁寻呵呵一笑,叹了口气,“千帆啊,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天生八字有点太合了,连丢失双亲这种事也能撞到一起去。”
“别胡说。你那是双亲,我这可不是。”厉千帆也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嚼了两下又说:“不过也差不多。”
雁寻目光闪烁,“千帆,你这样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帮你兄长找九娘,能行么。”
厉千帆总觉得这话听着怪别扭,古怪地望了他一眼,“我出去也不光是为了找九娘,父亲的事情……”他说了一半,脸上划过一抹沉重,陡然顿住。
雁寻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伯父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半刻,倒是九娘,照我说啊,就随缘吧,别那么认死理。”
“约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厉千帆疑惑看着他,“还说我认死理,你不也一样?”
雁寻一怔,继而嘴里发苦。
他的双亲在他不足五岁的时候留书一封,抛下他和偌大的家业说走就走了,十几年过去音信皆无。
雁寻从六岁就开始独自打理家业,稍大一点就开始慢慢派人四处打听双亲的下落,可过了这么久,打听到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五岁之前的生活其实是一场春秋大梦。不然怎么无论我怎么找,都没有一丝一毫证明他们存在过的证据呢?”雁寻喝了口茶轻声道,唇角勾起一抹失落。
“喂。”厉千帆抱着臂,似笑非笑看着他,目光清澈,“要比惨了?”
雁寻抬眼看他,只见他目光清澈坦然,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旷达随意,宛如洪流中的的大树,再大的水花也只能将那叶上的尘埃抚走,而他永远拥有勃勃生机。
“你……哈哈哈哈哈哈!”雁寻心头忽而澄明,拍桌子大笑,一扫屋里先前沉闷的气息。
厉千帆看他这样也跟着笑起来,两个没爹没娘的倒霉蛋儿洒脱地开怀大笑,正如他们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
“你这正事都开了两回头了,打算什么时候说?”笑够了厉千帆问道。
雁寻想起约他过来的目的,懒懒散散用胳膊支着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知不知道,最近文相府里有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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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幸灾乐祸,露着两排闪亮大白牙,遮都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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