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遥雪见她脸色发黄,身边还裹着一具尸体,不由得心软了。
“我给你五两银子,你拿去葬了你的父亲吧,”苏遥雪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银子,递给了女子,怜惜地说道,“这银子是我送你的,不用你卖身。”
“那怎么行?”女子使劲摇头,一脸恳切地说道,“我收了你的银子,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我林蜜儿愿意为你当牛做马!”
“银子是送你的,”苏遥雪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是你爹泉下有知,晓得你卖身为奴了,他能放心得下你吗?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不,小姐,我爹宁愿看到我卖身为奴,也不愿意看到我受嗟来之食!”林蜜儿坚决地说道,“我和我爹都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请小姐收回成命!”
“好吧,”苏遥雪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只是一日入奴籍,以后子孙后代都是奴籍,这五两银子就当是我送你的吧,你来米行给我做工,包吃包住,待工钱抵了这五两银子,你便可以走了。”
“多谢小姐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林蜜儿激动地说道。
“那行,待你葬了你爹之后,就来德泰米行找我!”苏遥雪吩咐道。
林蜜儿点了点头,想要给苏遥雪磕头,却被她拦住了。
“磕头就不必了,这钱只是借你罢了。”说罢,苏遥雪就走进了城隍庙。
牧九渊走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悄悄地做了几个手势。
这是他与暗卫之间的特殊暗语,只有精英暗卫才懂这套暗语。
暗一已经被罚去回炉重造了,此时,暗二顶替了暗一的位置,成了暗卫组的老大。
暗二看到牧九渊的手势后,在暗处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将这套手势传了下去,让下面的人务必要抓紧时间,赶紧查出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可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晚,城隍庙中的蜡烛已经燃了起来,整个神堂内只有苏遥雪和牧九渊二人。
一片昏黄的灯火,像是柔柔地海水波纹一样,将两人围绕。
高处,有红色的长幡垂了下来,将一片浅红色的暗影投射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让她在这错落的光影中,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苏遥雪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半遮着露水一样清亮的眼睛,她双手合十,置于红唇上。
牧九渊凝望着双眉如柳的她,又将视线移到了端坐在高台上的城隍神神像上。
她更像是普度众生的神,善良、心软。
若是她那日下午没救他,他此时已经命归黄泉了。
若是她没有以那么低的价钱卖米,灾民们买光米行的大米,而后啃树皮、吃观音土、易子而食……的那一天,将会来得更早。
高台上的神,遥不可及、冰冷漠然。
高台下的神,同样遥不可及,却温暖得像是这庙里的灯火,那是希望之火。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苏遥雪今日愿与牧九渊结拜为兄妹,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誓,遭天打雷劈!”苏遥雪无比郑重地说完,跪在了蒲团上,朝城隍神叩拜了三下。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牧九渊今日愿与苏遥雪结拜为兄妹,从此有福同享,我若有难便独自一人承担,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我死后她依然一世无忧,如违此誓,遭天打雷劈!”牧九渊郑重地说完,也跪在了蒲团上,朝城隍神叩拜了三下。
他自幼活在皇家,从不信神,哪怕是在辛阳门事变的时候、哪怕是在他后来被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也不曾信这天、信这地,他只信自己!
可今日,他在神前虔诚地跪下了,低下了那颗桀骜的头。
“牧九渊,你这誓言也太见外了!什么叫做你若有难独自一人承担?你于我可是有两次救命之恩,你要是有难了,我会坐视不理吗?”苏遥雪立刻说道,“啊呸呸呸!不说这么晦气的话!总之,你不许跟我这么见外!”
牧九渊笑而不语,心头划过一阵暖流。
晚风摇曳起了一层层红幡,他在灯火微凉中白衣如雪、容颜如玉。
此时的他,真是他须逊雪三分寒,雪却输他九尺华。
苏遥雪看得心神微晃,赶忙又扭过了头,心跳微微有些加速,她伸手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热的小脸,镇定下来之后对牧九渊说道:“咱们回去吧!”
牧九渊出了城隍庙大门的时候,一个路人与他擦肩而过,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牧九渊微微颔首,这代表着林蜜儿的身份是真实可靠的,她不是别有用心之人。
那他就放心了。
次日一早,旭日初升。
苏遥雪才打开了德泰米行的大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林蜜儿。
“小女子见过东家,”林蜜儿朝她行了一个礼,“谢谢小东家大恩大德,蜜儿日后必涌泉相报!”
“你爹已经入土为安了吧?”苏遥雪问道。
“已经葬了。”林蜜儿红了眼眶,低声说道。
苏遥雪见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麻衣,背上的包袱也很轻,看起来实在可怜,便说道:“咱们米行人来人往地,你又是如花似月的年纪,若是成天穿着一身朴素的麻衣,怕是客人都要误会我苛待伙计了。这样吧,我去布庄替你置办几身衣服。”
怕她拒绝自己的好意,苏遥雪又看向了米行的伙计们:“你们需要衣服吗?我去布庄顺便买几套成衣分给你们吧!”
“那敢情好,多谢小东家!”小刘等人乐呵呵地说道。
这位小东家脾气好、待人大方,他们能在她手底下做事,真是他们的福气!这样的东家,他们愿意跟一辈子!
“行!”苏遥雪点了点头,带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林蜜儿,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布庄。
进了布庄之后,坐在柜台后的一个年轻男子,突然喊了一声:“阿娇!”
布庄内有十几个客人,没人回头,更没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