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路况变化,舒苒认出这不是回宿舍的路,随即扭头,正欲出声询问。
傅易青一眼看出她的疑问,“流北定了个包厢,待会儿吃完午饭再回队里。”
舒苒点点头,刚要转过脸去,又想到了什么,“霍教练不是让我们尽量早点回去?”
前排的秦流北嗤了一声,“乖孩子,你的叛逆期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傅易青直接无视了秦流北的话,向舒苒解释道,“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我相信霍光不会怪你。”
秦流北:“”当然不会怪舒苒啦!现在我们舒苒可是国家队女单的杀手锏,所有人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
路途在热三人插科打诨中结束。
舒苒跟着傅易青进了包厢,上菜的时候,舒苒只挑她能吃的菜动筷子。
虽然这次舒苒拿了不错的成绩,但傅易青也并没有破例让她吃肉的意思,毕竟雾笛杯只是个开始。
秦流北明知道舒苒不能吃红烧肉,非夹起一块,贱贱地凑到舒苒面前,“看看这色泽,闻一闻,这天居酒楼的红烧肉果然是B市一绝。”
舒苒啃着青菜,咬牙切齿地瞪着秦流北。
秦流北对她的表情很是受用,不仅没有点到为止,反而得寸进尺,“舒苒,你要吃吗?哦,我想起来了,你不能吃,这真是……”
天居酒楼的红烧肉远近闻名,从舒苒刚到B市那会儿就登上美味排行榜,这两年居高不下。
舒苒目光锁定红烧肉,确实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心中坏念头迭起。
如果那块肉掉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舒苒的坏念头生出来还没两秒钟,秦流北的手被撞到,筷子上的肉猝不及防地飞到了地板上来了个自由落体。
秦流北拧眉看向傅易青,“不向我的红烧肉道个歉?”
傅易青目光淡淡地瞥他一眼,“不是你话这么多,会掉?”
秦流北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看舒苒又看看傅易青,“行,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一个外人抵不过你们一家人。”
包厢里就他们三人,秦流北这话分明是说舒苒和傅易青是一家人。
想到这层面,舒苒不由得低了头。
傅易青:“师徒齐心,其利断金。”
舒苒翘起脑袋,悄悄看了傅易青一眼,却见他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像是真的跟她串通好了似的。
她不由得舒展了眉头,抿唇一笑,继续吃饭。
在回队里的路上,傅易青电话不断。
舒苒索性就和秦流北聊起了天。
自从三月份的世锦赛之后,舒苒和许婧瑜没再见过面,原以为今天能见到,却不料许婧瑜是真的在看房。
“我还以为你刚才说看房是开玩笑呢!”舒苒略带遗憾道。
“我就像是这么不正经的人?”秦流北摇了摇头,“前段时间约了中介看房,看中的地方没房了,这两天正好有人不要了,临时让我们过去,可你们今天要回国,所以就让小金鱼先去了。”
舒苒眉头一拧,“你仿佛是在暗示着我什么,我打扰了你们看房?”
秦流北用一种“你知道就好”的眼神刮她一眼,继续开车。
傅易青也在这时候挂了电话,舒苒好奇地感慨了一句,“这么多电话。”
傅易青嘴唇微张,微微一笑,刚要解释,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他给了舒苒一个抱歉的眼神,“等下再说。”
这则电话以傅易青的应声结束,他紧接着将手机静音放回口袋。
傅易青:“很多家媒体都想要采访你。”
舒苒指着自己,“我?”
傅易青“嗯”了一声。
从两年前舒苒跟着傅易青开始训练起,舒苒几乎就没接触过媒体采访,去年她被封以“冰上女妖”称号的时候,也有几家媒体想要采访她,都被傅易青拒绝了。
理由是——采访会干扰她的训练。
思及过往,舒苒觉得这次的采访应该也会被傅易青拒绝。
却听傅易青说:“目前已经接到的媒体采访有八家,我已经筛选过,只剩下明天体育、视觉体育、CTV和体育天下。你看看有没有特别想去的?”
舒苒惊讶地一回头,“采访?”
秦流北也惊了,“美国站只剩半个月,还要接采访,影响训练了怎么办?”
傅易青并未解释,只看向舒苒,“我个人觉得CTV更好,不过视觉体育受众较年轻化,也不错。”
知道得不到答案,舒苒也没又再追问傅易青做出这样决定的理由。
她说:“傅教练你看着办就好。”
傅易青点点头,“我马上回他们消息,让他们下午到队里做采访。”
到了宿舍区,傅易青帮忙提着舒苒的行李箱下车。
一路上迎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和庆贺的话语。
虽然舒苒这次只拿了银牌,但她去年的发挥足以证明这是她稳定发挥的情况,而非黑马,女单都多少年没出现过这样的实力选手了?
所以大家都真心地为她感到高兴。
但这些人中自然要排除梁月。
知道傅易青一会儿还要跟媒体们对接,舒苒伸手去抢行李箱,“还是我自己来吧,等下你迟到就不好了。”
傅易青推着行李箱避开她的接触,轻笑一下,“流北说得没错。”
她一愣,“什么?”
“乖孩子。”他目光柔和,温声细语。
舒苒忽然有些脸热,“哪有,我有时候也不乖的。”
“他们等着采访你,让他们多等一会儿才会更期待你的出现,不是吗?”
“呵呵——”
突如其来的冷笑声让刚才还四季如春的气氛顿时如至冰窖。
常年的生活经验让傅易青迅速感觉到来人的不善,拧了眉冷眸对上去。
舒苒将梁月眼底的嘲意看得清楚,想到梁月说过的话,她几乎是本能地往边上挪了几步,却发现对方的嘲笑变成了鄙夷。
梁月:“舒苒啊,真是恭喜你了,我们女单的明日之星。”
傅易青从未跟梁月交涉过,这次将她话里的嘲讽之意听得分明。
他扬着眉,“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姿态犹如睥睨一切。
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情仿佛根本没把梁月放在眼里过,梁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狠狠瞪着两人,却又被傅易青身上与生俱来的冷意威慑住了。
舒苒斜上前一步,阻隔在两人中间。
她回头冲傅易青柔声一笑,“好啦教练,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不是说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家媒体等着采访我吗?你就去忙吧。”
傅易青听着她故意加重的“很多”,眼底憋了笑意,面上却正色道,“好,那你自己小心点。”
梁月简直要气炸了,傅易青高傲也就算了,谁让他是教练,辈分上高她一辈,但是舒苒竟然也这样羞辱她。
梁月生气地一跺地,快步离开了。
傅易青回到车内。
秦流北露出神秘的微笑,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控着方向盘,“怎么,不说说你为什么改变了决定要让她接受采访了,不怕影响她的训练?”
“就是怕影响她的训练,才接受。”
秦流北笑意一顿,“什么意思?”
他侧目看向秦流北,“去年的‘女妖’话题度就让媒体们循迹而来,但是我当时拒绝了,如果今年我再拒绝,你觉得没有得到任何信息的媒体想写这个话题,会怎么做?”
两人眼波交流。
既然有话题热度,却又没有新闻相关内容,那么媒体就会随心所欲地乱写,甚至是看图说话曲解含义。
傅易青:“现在对舒苒而言是最重要的时刻,我不想让媒体们说的话影响她的想法,更不想因此影响她的发挥。”
傅易青皱着眉,目视前方,思绪飘远,眉宇间有着隐忍和担忧。
怕自己做错决定的副作用会实时显现在舒苒身上。
CTV常年和国家队合作,深知该怎么报道运动员,报道的内容大多较为官方。
面对镜头,舒苒却紧张了。
记者王念对此习以为常,“舒苒,听说你在这两年里的成绩突飞猛进,请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舒苒的紧张被回忆打断,她认真地回忆起来,然后给出答案。
“训练。”简单且一针见血。
王念干笑一声,“那你觉得训练中最难的是什么呢?”
舒苒再度作认真思索状,“坚持。”
王念一度感到采访继续不下去,但本着专业素养,她还是坚持了采访。
毕竟决定一个记者优秀的标准是:不论碰到什么样的被采访者,记者都能激发出被采访者的说话欲望。
王念在心中给自己加了个油,深吸一口气,继续,“你在训练中,有过想要放弃的念头吗?”
这个问题,舒苒想都没想,“有过。”
画面静止了一秒。
王念心中哭笑不得,但还是拨了舒苒这颗算盘珠,“那是什么时候呢?”
“去年。”
“……”
王念再也坚持不下去,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垮了,转身示意摄像师暂停。
舒苒诧异出声,“已经好了吗?”
王念满脸的生无可恋,心想你要不要把雀跃表现得这么明显?
一旁的傅易青终于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才跟王念说:“我跟她说说。”
舒苒被傅易青拉着坐到一边,她有点慌张道,“怎么了?我说得不好吗?”
傅易青:“你说得太简洁了,说得太少,有些人会在你的态度上大作文章,说你傲慢。”
“啊?”舒苒一脸惊恐,“可是我只是……紧张而已。”
忽然,傅易青按住了她的肩膀,大掌揉着她的肩部,“放松一下,没什么好紧张的。”
舒苒机械般地扭头看着他的大掌,再慢慢转回来,“哦。”
然而开机前说得好好的,一到镜头前舒苒又回归了老样子。
好在最后傅易青想出了办法,顺利完成了这次采访。
拍摄结束,王念看到傅易青简直感动得要哭出声来,她采访了这么多运动员,还是第一次碰到像舒苒这么紧张到容易忘词的选手。
但也是因为这样,王念更觉得舒苒干净纯粹。
她握上舒苒纤若无骨的手,目光澄澈。
但愿成名后的舒苒还能像今天这样简单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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