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更天景,范蠡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的衣服。衣服都放在固定的位置,伸手就可以拿到。
孟隗说:“大哥哥,我们现在就走吗?”
范蠡说:“我得趁夜晚把你送回家。”
孟隗也坐起来,摸索着穿上衣服。
应该带走的东西,天黑之前就已经收拾好,朝身上一背就行。范蠡说:“让我来背吧。”
孟隗说:“哪能要你背呢?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点事了。”
二人离开这居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山间小屋。回身望去,那小屋在如水的月色中静默着。范蠡在这里踏踏实实地过了一个月的小日子。温馨,浪漫,美好。如今结束了。
他们穿过那漆黑的山中隧道,便来到外面的丛林里。月色从树梢的缝隙中照落下来,落在山草上,山林间便显得光怪离陆。夜风在树梢上缠绵,山林便发出沉睡的呓语。
山林间没有路,他们看看月亮的位置,看看天空星斗的位置,确定了大方向没错,便一直向前走。
他们在山间没有事,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说话,那些爱恋的话,难舍的话,都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现在突然真的要分别了,却想不出一句可说的话。
其实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范蠡拿着宝剑,遇到山藤树枝当道就删去,山草隐藏着突出地面的石头,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范蠡便一只手搀着女孩的手,慢慢向前走。
半夜时分,他们走出了丛林,现在他们距离孟隗的家还有不到十里路,最多半个时辰就到了。
但是这段路程也是最危险的,他们不知道吴军撤走没有。按理,范蠡突然在吴军的视野中消失了一个月,他们觉得在这里围堵已经毫无意义,就应该撤走。
但还存在着另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一直在这里死守。如果是这样,双方就有相遇的可能,那就要爆发一场激烈的厮杀。
范蠡说:“小妹妹,如果遭遇吴军,你一定要紧紧跟在我的后面,离我太远,就没法照顾你了。”
这话不免让孟隗有些紧张,她说:“大哥哥,你有很多大事要办,真的遇到吴军,你尽管自己逃走,不要管我。”
范蠡使劲捏捏孟隗的手:“别说傻话。我就是有天大的事,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孟隗说:“我做梦也没想到能遇到大哥哥,更没有想到我能和你一起过上这样一段时间,我这一辈子值了。哪怕现在就死了,我也是笑着死,我没有什么遗憾。”
范蠡停下来,看着孟隗,女孩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很白,似乎看到眼中又泪光闪烁。范蠡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真是个傻丫头。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好好过日子。你能过得好,范蠡才能安心做事。也许我们很难再见面,但范蠡一辈子不会忘记你。”
孟隗激动地浑身颤抖:“我能叫你一句范郎吗?范郎,你真的还会想起孟隗吗?”
范蠡也动情地说:“我会一辈子记着你对我的好。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可是我又不得不离开你。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但又没有办法补偿你。”
孟姝泪如雨下,停了一会,才断断续续地说:“范郎,你离开我是对的,不然你就不是范蠡了。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大英雄是不应该受到一个村姑羁绊的。如果我阻挡了你离开的脚步,那将是我一生最大的罪过。范郎,安心地走,安心地去办你的事。孟隗为了你,无怨无悔!”
月照荒原,二人紧紧相拥。在遥远的荒原深处,似乎传来一只悲壮的离歌......
所幸路上没有遇上任何人,看来吴军早已撤走。下半夜,范蠡和孟隗悄悄回到那个叫黄草坡的小村子。
孟隗的母亲,那个叫梅妲的中年妇人,点起油灯,看看范蠡,又看看女儿,说:“我琢磨着你们早该回来了,因为你们带去的东西,早就应该吃完了。”
孟隗说:“娘,我们的东西还没有吃完呢。大哥哥打了一头野猪,我抓了一只兔子,我们还抓了许多鱼,再加上我们带去的东西,还没吃完,这不,我还带回来一些给你。”
范蠡看到,梅妲已经换上新衣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家里也有所添置,吃的也应该很好,已经不像初次见面时的憔悴和衰老。现在才发现,她竟然也是一个漂亮女人。看来,是他给的那些钱,发挥了作用。
梅妲看着女儿和范蠡神情举止,已经明白了一切。孤男寡女,在深山里住了一个月,应该发生的一定都发生了。看看范蠡那俊美的模样,不由心中叹息:“我这丫头,真好运气!”
但是她也明白,范蠡离开之后,女儿将忍受怎么样的思念之苦。生活永远不会全部是甜的,能有苦甜掺半的日子就不错了。
范蠡说:“大姐姐,感谢你们母女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要走了。”
梅妲“噗嗤”一笑,对孟隗说:“丫头,范大人还叫我大姐姐,合适吗?怎么着也该叫我一声‘姨’吧?你说是不是?”
孟隗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跺着脚叫:“娘——你说什么呢?”
范蠡也尴尬地笑笑,不知说什么好。
春秋时代,男女之事不乱,但也没有宋之后那么严紧。时间进行到范蠡穿越之前的时代,男女才真正开始大乱。人类的堕落才真正开始,而且是披着文明的外衣。
范蠡犹豫一下,便清晰叫了一声:“阿姨!”
梅妲慌了,还算美丽的脸上泛起红晕,连忙说:“大人折煞妾身了。梅妲一句玩笑,大人不必当真。我只是可怜我那傻丫头,贪图一时快乐,得忍受终身思念之苦。”
范蠡满脸愧疚,从那珠宝袋里摸出几块银子,说:“范蠡不慎,带给孟隗小妹妹许多痛苦,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聊表愧意。”
梅妲慌忙说:“大人不可,上次馈赠,已经足以改变我们母女的生活,这些我们真的不需要了。”
孟隗说:“大哥哥,你日后行走江湖也需要开销的。”
范蠡说:“你们还都不太了解范蠡,金银财宝对范蠡来说从来都不当一回事的。”他从袋子里找出一只洁白的玉镯交给梅妲说:“阿姨,范蠡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梅妲连夜为范蠡准备了干粮。范蠡乘着夜色,离开黄草坡。孟隗相送十里,洒泪而别。
第四百七十三章管管闲事
范蠡独自一人行走在荒原上。他因为吴王残暴地杀死了萝姜,便彻底和吴王闹翻了。
范蠡的离开,让吴王十分害怕。他害怕的是,范蠡随便去周边的哪一个国家,都可以让这个国家,很快强盛起来。
问题是周边国家都和越国有仇,西边的楚国,曾经被吴国打烂,连都城郢都都攻破了。现在两国边界上还有几万大军在对峙。维持一种不战不和的局面。
北面的齐国,刚刚和吴国打过一仗虽然说讲和停战了,但那仇恨还在,齐国的地利位置那么好,物产那么丰富,范蠡一上手,齐国就会强过吴国。
还有东南的越国,虽然心中名义上是吴国的属国。但是亡国之恨是不会那样轻易消除的。况且越王是那样仁德,深受百姓尊崇。手底下还有文种那样优秀的助手。如果范蠡再回故国,越国也很快就会摆脱吴国的控制,成为吴国的强敌。
等到范蠡翻脸,离开吴国之后,吴王这才后悔不已。他恨自己不该因为自己的小心眼,而得罪了范蠡。和十五岁的儿子争夺一个女人,吃儿子的干醋,这本身就是一件丑事。更何况还给国家带来危害呢?
作为一国君主天生的自私和狭隘,使他酿成大错。但作为君王,吴王还没有自我检讨的习惯。他能够想到的,就是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对范蠡进行追杀。他的目的很简单,不管是死是活,永远都不能让范蠡离开吴国,这样范蠡就永远不能帮助别的国家来对付吴国了。
但事与愿违,范蠡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杀死的。根据报告,有一般弓箭手组成的队伍包围了范蠡。双方展开了激战,最后范蠡杀死几十个弓箭手,逃走了。
从此,范蠡就消失了,再也没有人看加紧过范蠡。一个多月过去了,范蠡还会在吴国吗?再这样全国追杀还有意义吗?吴王下令停止了追杀。
但是,吴国有一个人却没有闲着,这个人就是伍子胥。
伍子胥把伯嚭送给吴王的酒坛打烂,算是彻底得罪了吴王。所差的就是吴王还没有把他拿下。也许是觉得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但伍子胥痴心不改,还是全心全意地为了吴国的命运担忧。他得到一个情报,去过很多地方,大小城市,甚至有些乡下集镇,都在卖同样的渠阳大烧。
伍子胥喝过这种酒,这种酒太好了,不由人不喜欢。难怪从官员到百姓凡是爱酒的人,个个趋之若鹜。
这样和下去要花费多少粮食啊?
还有,这就是哪里来的?是谁在做这个生意?换取的这些粮食都到哪里去了?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伍子胥派人出去暗访,得到的消息是,这酒的经营者是太宰伯嚭?伍子胥感到事情很严重。因为范蠡走了,伯嚭就是吴王最信任的人。
这里头就是有什么阴谋,伍子胥也斗不过伯嚭。伯嚭就承认是他在卖酒,哪又这么样?卖酒犯法吗?
但是如果卖酒换取的粮食要是流向别的国家,那对吴国就造成伤害了。
明面上不能和伯嚭斗,卖酒不犯法。而且吴王也不会听他的。伍子胥为了吴国的利益,不得不使出一点卑鄙的招数,他派出一些单兵的化妆成一些地痞流氓,去一些渠阳大烧的销售点寻衅闹事,弄得不好,就把人家酒坛砸了。
伯嚭有个地方官员的支持,他们派兵保卫销售点,所以是不是会爆发护卫的军队和地痞火并事件。虽然这样做的效果有限,但伍子胥还是坚持做。他算是为了吴国是尽到最后一点力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事让范蠡遇上了。遇上就遇上了呗,论理范蠡不该管这种小事的,他还有更重要更重大的事要去干,管他谁打过谁,这事以伯嚭的本事可以轻松摆平的。
但是范蠡恰恰管上了这种不该管的事。而且节外生枝地衍生出多少故事来。
他离开孟隗已经好几天了,再走两天就可以离开吴国,进入越国了。他大多夜里赶路,白天找个敌方睡觉。这样很辛苦,往往睡不好觉。
这天,范蠡想找个旅馆好好睡一觉,便走进一个小镇。镇子很小,这边喊一声,那边就能听见。一进镇子,他就被一阵不寻常的声音吸引住了。
那是成百人的喊杀之声。
范蠡吃惊不小。这里怎么会有这样厮杀的声音?再往前走,便听到兵器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这不是一般的民间斗殴,这是在玩命呢。
再往前走得近了,更是大吃一惊,只见打斗的一方竟然是官方的军队,而另一方则是老百姓的装束。这些老百姓装束的人,战斗力竟然比那些官军还强,而且还摆出了对敌作战的阵势,显然这些人受过专门的训练。
范蠡曾经是越国军队的最高统帅,这事瞒不过他的眼睛。这就奇怪了,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怎么化妆成靠百姓的样子,和官军打起来了?
有大胆的民众在看热闹,但都躲的远远地,随时准备跑开的样子。范蠡向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说:“这发生什么事了?”
那汉子打量范蠡一眼,见他身上挎着宝剑,说:“看不见?打仗呢。”
范蠡说:“都谁跟谁打呀?”
汉子说:“看衣服,一方是官军。”
范蠡说:“那另一方呢?”
汉子说:“不知道。”
范蠡说:“为什么打起来了?”
汉子说:“闻到酒香了吗?”
范蠡说:“闻到酒香了,这满大街都是酒香。”
那汉子说:“人家酒店正在好好地做生意,突然跑来几十个地痞流氓寻衅闹事,把酒店的人打了,还把人家的酒坛子都砸了。知道吗?这酒店的后台老板是京城的大官,人家的酒店是受到官家保护的,哪能让他们这样闹事呢?这样双方就打起来了。我说你问这些干嘛?”
范蠡忿忿不平的说:“哪里跑出来这些地痞流氓,这不是分明欺负人吗?”
那汉子说:“他们就是明摆着在欺负人,你又能咋办呢?你没见他们连官军都不怕吗?”
范蠡说:“我到是不信这个邪。”。
那汉子说:“你想咋地?”
范蠡说:“我想管管这闲事!”说罢,缓缓地抽出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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