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在都城里。彩云小店的门轻轻开了。范蠡走出来。这里本来就偏僻,这会更是没有一个行人。
范蠡贴着街边的房屋行走,遇到情况就可以随时隐身到街边房屋的暗影里。
一个国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从大街上就能看出来。作为一个大国都城,姑苏的大街上刚刚天黑不久就看不到人了。吴国经济下滑,和粮食歉收有关,另外和渠阳大烧吸走大批粮食也有很大关系,
范蠡走过两条街道,前面就是一家高大的府邸,正是相国府。
伍子胥在张弓围困范蠡的时候,正好催马赶到。他本来不想伤害范蠡,只是好言相劝,再把范蠡弄回去养起来,不让范蠡再做对吴国不利的事情,也就达到目的了。
不了张弓那厮,暗箭伤人,偷偷一箭射中了范蠡。正当大家围上去,要对范蠡动手的时候,越女出现了,一支短剑杀人如同削萝卜切菜,一转眼,五十多个吴军,一个不剩地全部杀死。
幸亏伍子胥一看情况不妙,打马先走,这才逃得一条性命。其实越女要不是担心范蠡,撒腿追他,他也跑不掉。
这事让伍子胥心惊胆战,范蠡得到这样的高人相助,那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这事也让伍子胥心灰意懒,他再也不想派人去骚扰各地的酒庄了,随他去吧,伍某管不了啦。
自从他因为渠阳大烧被伯嚭赖上一回之后,吴王再也没有召见过他。有什么事,吴王和伯嚭商量一下就办了,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征求伍子胥的意见。
他知道自己和吴王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吴王没有惩办他,只是因为他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他能做的就是加强军队的训练,只要吴国的军队还足够强大,吴国就不会被灭,在他有生之年,吴国不灭,他就对得起先王了。
他每天从军营回到家里,都是闷闷不乐,内心无比伤感。在书房独坐一会,就去睡觉,七十多岁的人,一天操劳到晚,也够累的。
这时,伍子胥正在书房独坐,忽然门轻轻地开了,他一抬头,突然吃惊地跳起来,连忙伸手拔剑。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范蠡。
范蠡轻轻一笑:“老友勿动,怎么一见面就要打架的样子?”
伍子胥的手慢慢放回来,既尴尬又惊讶:“你......还没......你伤好了?”
范蠡大大咧咧地一坐,轻声笑道:“没想到吧,我还没死。本来我应该死的,但是一想到老哥还在世上受罪,我又回来陪你了。”
伍子胥说:“你知道的,张弓射你那一箭,并非我的本意。我既然说过不杀你,那就一定不会杀你。”
范蠡说:“不用解释,即便那就是你的本意,也没错,因为你我毕竟还是敌人。你也不必怀有歉意。你不欠我什么。”
伍子胥说:“我说了你也许不会相信,我自己九死一生,逃得性命,但是我最牵挂的竟然还是你,我始终在想,那一箭要了你的命没有?
范蠡说:“我相信,干嘛不相信。作为朋友,你应该为我牵挂。不过我要说明的是,张弓那一箭差点要了我的命,但是,我还活着,你那几十个兵的命却是真的没有了,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如果他不射我那一箭,大家都不会死,我们也会平安离开。因为越女并不是嗜杀的人。”
伍子胥惊道:“那就越女?”
范蠡说:“没错,那正是越女。”
伍子胥说:“正是奇怪,越女为什么帮你不帮我呢?”
范蠡笑道:“越女虽然是世外之人,但是也有是非判断不是?你们几十个人欺负我们三个,还有一个是女孩子,这是明显的恃强凌弱,你说他不帮我帮谁?”
伍子胥太息一声:“兄弟啊,我有点相信命运的说法了,你要是不该死,怎么折腾也死不了。”
范蠡说:“这就叫天道不可违。”
伍子胥摇摇头,说:“好了,不说这个了。兄弟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范蠡说:“我说了你会相信吗?我心里其实一直放心不下你,一直牵挂着你。我来的目的,就是看看,你过的怎么样?”
伍子胥伤感地说:“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得到,我伍子胥从此没有舒心的日子。”
范蠡说:“不错,我能猜得到。吴王再也听不进去你一句话。他有事也不和你商量,有什么事和伯嚭商量一下就办了。你呢只能每天呆在军营里。是不是这样?”
伍子胥说:“正是这样。”
范蠡说:“你和吴王的矛盾越来越深,已经没有调和的余地。你已经没有能力力挽狂澜。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国一天天走向衰败,而你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什么也做不了。”
伍子胥伤感地说:“我不曾想到会走到这步田地。”
范蠡说:“他真的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去卖命吗?如果说,这些年你一直在拗着他做事,可是我呢一直在顺着他做事,他也曾经对我宠信有加,但是结果呢?一点不顺心就杀了我的人,还以举国之力来追杀我。恩呢?意呢?情呢?”
伍子胥看着范蠡,难过地说:“兄弟,我其实已经不是为了吴王而战,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晚节,为了我的信念。”
范蠡大声说:“老哥哥别傻了,没人会在乎你,没人把你当回事。你这是自作多情。走吧,没什么好留恋的。离开这里,也许还有二十年好活。”
伍子胥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伍子胥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我生是吴国人,死是吴国鬼。吴王有本事就杀了我。我至死不会离开吴国。”
范蠡不无鄙夷地地说:“我为你不值。你七十多岁了,已经是高寿了,可是你的儿子呢?他有什么罪?你为什么要他为你陪葬?范蠡冒着危险,前来劝你。我告诉你的下场,你如果落在越王手里,也许还不会死,但是吴王是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你的家人的,你当初你能舍弃楚国,现在为什么不能舍弃吴国呢?”。
这些话,句句戳到了伍子胥的痛处,他低着头,摆摆手说:“兄弟,求你别说了。”他痛苦地低着头,双手捂着脸。过了许久,抬起头来,眼前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范蠡的踪影。
那盏油灯也许油没有了,灯火调理几下,“噗”地熄灭了,眼前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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