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含秋打开手中的折扇挡在自己的口鼻前,嫌弃集市上因为来来往往的搬运而掀起的灰尘。一边走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穿着白衣过来。
杜含秋的名号在上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只要是做生意的人就没有人不知道杜含秋的名号。如今杜含秋已经是齐越第一富者,首富来此处肯定会受到不少的拥戴。
这不,杜含秋还在考量自己叫谁过来问问集市情况的时候,就有一个戴着帽子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主动过来。
“杜老板。”年轻人向前打着招呼。
杜含秋一般记人很准,可是眼前的人他并不认识:“你是——”
“杜老板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您前年来这看地皮的时候还重点看了在下的地皮呢。”说着年轻人指向不远处的画室,笑着说。
“啊!”杜含秋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不重要的人他也是向来不记得:“我想起来了!这画室是你的?”
年轻人先是对杜含秋认出自己感到兴奋,随后叹了一口气说:“就是因为杜老板没看上咱这块地皮,您的一句话看不上让这附近的地皮全都卖不出了。好在在下会点画画的手艺,就开了一间画室。”
杜含秋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将这块地皮比喻的一文不值。不过这块地皮确实不怎么样,卖不出活该。
“不过——”年轻人话锋一转说:“地皮虽然没有卖出去,可是有人租啊!”
“哦?谁眼光这么差?”杜含秋不给别人留情面。
年轻人撇了撇嘴巴说:“杜老板,全天下又不是只有您要做生意!”
杜含秋看出这位年轻的画室老板被自己说的有点不高兴,他才不管他愿不愿意。不过听他的语气应该是知道不少内幕,正中杜含秋下怀。
杜含秋说:“其实这块地皮也不是一文不值。我呢,准备弄两间学堂试试做学费生意。看了整个上京城,就这的地点方位不错。要是地皮没有租出去,我还真打算买下几处呢。”
年轻人一听双眼闪光,自己的小画室一年到头可赚不了几个钱,要是杜含秋真的买下地皮赚的远比做个小生意赚的多。而且只要杜含秋认下这块地皮,那这片集市的其他地皮岂不是被别人争相购买?
年轻小老板在集市上也有其他的几块地皮,趁着现在还能卖上价钱,可千万不能放过这个财神爷。
年轻人连忙说:“杜老板不愧是目光独到,咱们这块地可正适合盖学校。”
“行了!别拍马屁了!地皮都租出去了,我还怎么买?我的生意可是不等人的。”杜含秋作势要走,刚走一步就被旁边的年轻人拉住。
“杜老板,这是租又不是卖。实不相瞒,集市下的这块地皮,卖家已经不租了。”
“为什么?”
“这是人家的买卖,在下哪里清楚。”
杜含秋不放心的说:“别是这有什么肮脏的生意往来?你是知道的,我做生意讲究一个清清白白,要是这儿肮脏不堪,我可不会花钱买个名声扫地!我是要盖学堂的,学生的事可不能掉以轻心。”
杜含秋摇着扇子说:“这要是不行,我还看中了城西的一块地方,不比这里差。”
年轻人可是不能让杜含秋走,他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脚说:“杜老板当真要买下整个集市的地皮?”
“废话!”他杜含秋最不缺的就是钱,买地皮而已,就算是不用,他也乐意放着长草。
“行!”年轻人下定决心说:“还请杜老板跟在下来。”
······
“杜老板打听出来,这个集市的多块地皮都被一个神秘人给租下来,专门做运输瓷器和木料的买卖。咱们齐越运输这些东西每过一个关卡可是要收税的。这些人将东西藏在布匹下,用布匹的星点税银来抵消瓷器和木料,算下来一年可要逃出个一万多两银子。”
苏惟喝了口茶继续说:“不仅如此,这些东西里还有不少宫里的宝贝,都是每年各地进贡的好东西。就连前年沐王表哥送进宫的根雕也在。”
岳千烛斜眼瞟了夏沐濋一眼,明显他有点不悦。他不在乎这个根雕,他在乎的是他进贡的东西居然要转手卖给别人!
苏小世子说:“而租地皮和买卖这些东西的人就是迟平!”
岳千烛好奇:“杜老板怎么就调查出是迟平?”
“只要是在生意场上,他想调查一个人并不难。”夏念华为杜含秋说话:“难的是他要针对迟平,就能靠嗅觉找到他的弱点。杜含秋说,他与迟平做过生意,他了解迟平的做事风格,所以一定能够找到迟平的痛点,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已。”
岳千烛心有疑虑杜含秋为什么要对付迟平。她看向夏沐濋,就听见夏沐濋问苏惟:“之后呢?”
苏惟小话痨说:“之后咱们首富杜老板就去京都衙门告状有人逃税!杜老板是何许人也,整个谁不卖他几分薄面,冯恒更是亲自迎接。巧的是,咱们户部尚书叶适言大人也到京都衙门去取新一季度的税收账本,听到杜老板的告状,他当下就火冒三丈,直接将这个逃税案子移交到户部。”
“当日下午,叶适言就将那片集市给清算,揪出了幕后之人就是迟平!”苏惟模仿茶馆讲书的先生拍了一下桌子说:“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杜含秋杜老板诚信生意美名扬啊!”
岳千烛和夏沐濋受不了苏惟的这般夸张,反观夏念华很受用,让苏惟再多说两句。
杜含秋寻找迟平的把柄,顺藤摸瓜找到集市。明知道迟平是薛党的人,还要去同为薛党的京都衙门去告状,正好碰到户部尚书叶适言亲自到京都衙门办公。
当这些凑巧总是凑巧的话,明显就不是巧合。
夏念华和苏惟在忘月轩坐不了多长时间就先行离开。
岳千烛还在琢磨迟平的逃税事件,就看到院子里夏沐濋和陈致在比划对招。她走过去站在一边说:“我有问题,想让你们二位分析一下。”
夏沐濋与陈致切磋,两人只是简单的切磋,所以气氛很是平和,一点也不耽误说话。他一个侧身翻过继续与陈致对招,一边对招一边说:“说说看。”
岳千烛向左边移动几个步子,离他们近一些,让他们听到。
“迟平的事,绝对不是巧合吧。”
夏沐濋:“怎么不是巧合?”
“迟平和姜灵雪都是陷害过我的人。姜灵雪现在被问罪了,迟平绝对不会无事。”岳千烛说:“说说看,是不是你们又在偷偷给搞鬼?”
夏沐濋微微一顿,陈致趁机用手里的树枝挑落夏沐濋手中的树枝,尽管夏沐濋已经做了第一反应的接招,但面对实力不相上下的陈致,他手里的树枝还是掉落。这场切磋,他败下来。
夏沐濋笑了一下,丝毫不在乎刚才的输赢,走到岳千烛旁边椅子,捞起自己的长袍穿上:“现在在囚禁,我哪有那本事出去搞鬼。是不是陈致?”
陈致只是嗯了一声,坐在另外一边的凳子上按摩自己的双臂。
他们可以不背后耍招,可是外面还有人呢。
“那杜含秋呢?”岳千烛左右看了一眼说:“杜老板可是不简单的呦。”
陈致下意识躲避了一下岳千烛投过来的目光,自己移动了一下身体,尽量背对着他们。
夏沐濋眼睁睁的看着陈致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顿时觉得这兄弟不可靠!
岳千烛自然也察觉到陈致的不自在,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她看向夏沐濋说:“说吧,许了杜老板什么?”
夏沐濋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嘴巴笑的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放在平时岳千烛一定对用微笑撒娇的夏沐濋毫无抵抗力,可这次不同,她是来要一个真相的,不会轻易被夏沐濋的可爱模样给俘虏。
看到岳千烛不买自己的帐,夏沐濋知道自己耍赖无望,咧开嘴笑着说:“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岳千烛摇头,表示自己不会生气。
夏沐濋正色起来说起他与杜含秋的合作。
那日杜含秋和夏念华偷偷来忘月轩看看情况,临走的时候杜含秋与夏沐濋眼神交汇,相互给与对方信息。
夏沐濋与杜含秋相识多年,相处的默契还是有的。刚才他们提到了绑架岳千烛的姜灵雪和迟平,从夏沐濋的眼神中杜含秋就能够读出他要对绑架岳千烛的人报仇。而他能对付的也就是只有同样在宫里的姜灵雪而已。
至于外面的迟平,就只能交给杜含秋。
其实杜含秋本人并不想树敌,按照平时的做派,夏沐濋想让他办事就要拿出诚意来。
两人曾经在黔地凰城分开的时候,就商量过两人的合作方式。
只要夏沐濋有不能开口的事情求到杜含秋,就会拿淮州府的生意跟他杜含秋换。
杜含秋是一万个答应。整个黔地,只有淮州府因为夏沐濋的保护没有继续让他的钱再进去过。淮州府是黔地很重要的经济来源,而黔地又在夏沐濋和叶适言的改革下成为齐越最赚钱的地方之一。只要有点生意头脑的人谁不想在淮州府分一杯羹!
所以夏沐濋答应杜含秋给他淮州府的红利,杜含秋是十分的同意。杜含秋早就想把自己在淮州府的半死不活的生意给救起来了。
这也是杜含秋后来心甘情愿花钱利用人脉和打点得到迟平在坊间生意的重要原因。再依靠杜含秋本身对迟平的了解,很快找到迟平的把柄。等他听到姜灵雪已经处罚的消息后,他也开始悄然行动。
先是搞清楚迟平的问题,随后摸清户部到京都衙门的取账本的时间。在自己去京都衙门告状的前一晚上,杜含秋约见户部的几位大臣一起喝酒作乐,将他们醉的不省人事。
等到次日户部不见人去取账本,凡事都要亲历亲为的叶适言没有派遣其他人而是自己亲自去到衙门。
杜含秋就是看准这个时机去薛党所在京都衙门告状,直接在叶适言面前将逃税的事一说。不等冯恒反应过来的时候,叶适言就发了火。
上京城的所有生意往来皆是他户部的职责范围,能在叶适言的眼皮底下玩弄权术,叶适言肯定会追查到底。
叶适言行动极快,为了给圣上和百姓交待,他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将这个集市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查了个干净。除了涉事的各店老板和运输商队,里面还涉及了部分官员。
叶适言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不管是谁他都要一查到底,所以从下而上查到涉事官员不下十个,只是他们都是小官,真正的最大受益者就是迟平。
随后迟平就被叶适言一本奏折上奏朝堂,薛清平不打算给迟平求情,更让夏恪群闭上嘴巴。迟平一次两次的为了贪图钱财,一次又一次的将夏恪群的弊端暴露给圣上。这样的人不值得相救,更没有资格做大皇子夺储路上的铺路人。
所以当晚,夏恪群和薛谟将迟平与鲁朝皇子唐封勾结的证据递交圣上。为的就是表明大皇子和国公府与迟平划清界限。最后用迟平的判国罪名换的个大皇子秉公执法的美名。同时也让夏恪群在朝中收获了更多朝臣之心。
从薛党的角度讲,用一条碍事的命换夏恪群一个美名很是值得。只是夏恪群需要几天时间缓缓失去太傅的刺激,还有自己的太傅勾结鲁朝皇子的冲击。
不过,迟平一案的最大受益者另有其人。迟平买卖官职的事实也被爆出来。圣上大怒直接命二皇子夏恪勤彻查此事。这是夏恪勤自担任吏部以来第一次主审大案,他定是要做出一个漂亮的成绩。
至于后来夏恪勤彻查文武百官,筛选出不少依靠金钱买卖的官员,将他们全部拿下,从而换上了自己的人这件事就是后话了。
毕竟今年的科考在即,夏恪勤的老师邹进成为这次科考的主审官。
岳千烛听完夏沐濋说的话,自然而然能够想到迟平事件的影响和后续。她只是感慨,迟平是薛党的人,可惜不与薛清平一条心,不仅没有帮上夏恪群,反而让夏恪勤占尽天机。这次薛党一行人可是输惨了。
夏沐濋看着岳千烛的表情,心里担心自己拿淮州府的生意作为交易让给杜含秋这件事会不会惹她生气。严格说起来,淮州府可是岳千烛的故乡,州府里所有的东西可都是属于岳千炀调遣的。
夏沐濋缓缓的说:“关于我和杜含秋的交易——”
岳千烛早已经坐在夏沐濋的身边,转头笑着说:“我觉得挺好的!”
“什么?”
“千炀的年纪还是小,而且又远离故土多年,很少接触外界,很多东西东西他都要从头学起。圣上能够恢复千炀小侯爷的身份,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为了不辜负圣上和天上的父母,堵住某些人的嘴巴,他就必须拿出些政绩来。”岳千烛倚靠在夏沐濋的肩膀,看着天说:“有你在,有杜含秋在,有宫大哥在,他一定会做好。不是吗?”
今天的天依旧蔚蓝,岳千烛没有忘记,接下来才是最难的时候。岳家案虽然正名,但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逼死父母的薛清平,陷害自己的唐路,岳千烛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