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被这急转直下的情形逼得快要崩溃了,“大姐你谁?”
打架就好好打架,突然认相公是想干嘛,攻心为上吗?
就算要使诈也看准了再搞事好不好,她明明是个女儿身!
被这句话伤到,刚刚还要撕烂她嘴的溯月姬直接涌出泪来,美人就是美人,哭哭啼啼都显得风情万种。
你哭什么?我还没骂人呢?
不敢去看陆生雪的反应,钟离决定求助自己的好兄弟,“楚常,这女的是哪儿来的啊?”
她习惯了喊这个名字,倒过来总会觉得奇怪,好似原本熟悉的人突然变成一个陌生的存在,虽然按理说那个陌生的存在与她关系更为亲近,但对钟离而言,枯荣道主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更何况红尘界主。
好心的云山先生解释说:“那是你曾经救过的湟山神女。”
哦,这样啊。
云山先生又施施然地补充道:“也是你曾经的宠姬。”
不可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飞琼君无中生有都能给自己整几斤酸醋来吃,如今这情形估计是要带着帽子抱起醋桶直接仰头狠灌了。
仿佛是嫌火势还不够迅猛,云山先生想了想再补了句:“别太在意,毕竟这样的存在还有很多。”
很多是什么意思?你说什么东西很多?
钟离真想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道主忘了蜜儿么?”溯月姬摸着自己的脸,“没事,会想起来的。”
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了,枯荣轮回有如凤凰涅盘,会忘记一些事情很正常。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你是我的,怎样都没关系。
她哀婉地说:“道主最喜欢这张脸了,蜜儿一直护得好好的……可是这么多年道主为什么都不来看蜜儿一眼?”
钟离能怎么答?钟离根本啥都不知道啊。
“最喜欢?”陆生雪轻笑了下,明明还是那般白衣整肃的模样,身上的气场却很奇怪,“阿竫爱的到底是谁,你们心里没数么?”
温和的眼尾藏着冰刃,上扬的嘴角勾起刀锋,这位仙君此时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的可怕。
“陆生雪。”静女姬还在心里疯狂给自己想理由找安慰,寻思着就算是宠姬估计也就是詹笼纱那样的存在,养着逗趣的玩意儿,断不可能发生什么艳情故事,“你过来。”
飞琼君听话地回归她身侧,钟离刚想说几句好话劝劝他,却听见陆生雪说:“阿竫与我结过契,我们是天地为证的道侣。”
不仅钟离一愣,在场者都没反应过来。
他继续朗声道:“阿竫为我于人间生根。”
“阿竫替我生了一个孩子。”
……
他每多说一句,溯月姬的脸就僵上几分,连哭都哭不动了,直接大喝一声,“够了!”
苌濋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不过是现在得了几分盛宠罢了,更何况多少东西是你骗来的,自己心里没数么?
陆生雪却还没够,他继续道:“阿竫最喜欢的是我。”
若非苌濋修养好,又自持活了这么多年没必要与一个小玩意计较,他此刻也要出声嘲讽了。
却见受了蒙蔽的静女姬附和说:“是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云山先生有点头疼。
溯月姬怒极,这东西抢先养出道主灵识就罢了,如今还敢跳出来炫耀,大家都是一样的处境,谁又不知道谁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
失了忆的枯荣道主还不是任其搓扁揉圆,想怎么养都随他心意,不知这东西给道主灌输了什么,道主竟然如此偏袒他。
最喜欢?只喜欢?
花神何时在床下对别人说过这些话?
溯月姬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很清楚竫唯一爱的便是司鸿,那是数十万年都不曾改变的深情。纵然为祂发疯的男男女女有那么多,道主的心里也从没装过别人,就连假意纵情享乐,都只是在跟阳极赌气。
陆生雪原本与她处境相同,都是被那尊神灵厌弃的存在,就因为他抢先一步便得到了这样的重许。
如何不嫉恨……
既然灵识重生,如今她也不再有求于苌濋,没了顾及自然是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溯月姬收了剑,背后凝起金色神光,又召出十八粒定海珠,便借法宝朝陆生雪打过去。
溯月姬若对钟离动手,苌濋尚要阻上一阻,可如果是准备杀陆生雪,他不去帮忙就算好的了。
金光与神珠俱至,便是钟离都要暂避锋芒,陆仙君又只是残魂,与放开了手脚的神灵对上怎能讨得了好。
静女姬硬着头皮唤出青藤就想挡下此击,定海珠破开藤墙犹不受阻,钟离把心一横就准备飞身迎上。
陆生雪拉了一把将她换位至身后,带着九死冲了过去。
即便是残魂也断没有要妻子替他上战场的道理。虽然钟离骂这些乱七八糟的角色让他很开心,可该战之时,飞琼君从不退缩。
他身为残缺,力有不怠,便以刀势沟通天地,要借无形大者之力来抗下这一击。
感应到借力的请求,冥冥之中自有道统回应,道本无形无知无识,却也有自己的偏好,爱者气运加身所求皆允,恶者再怎么苦苦祈求也都爱答不理。
飞琼君显然是被某一道所偏爱的那个。
钟离心念一动,似乎感应到什么,却又如同蒙着一层东西,始终戳不破摸不着。
苌濋望着钟离叹了口气。
锋刃沿着阴阳初生的路径再演造化神机,凭空织出风霜雨雪,又于空中化成山海幻象。
九死聚力引风,陆生雪这一斩有将风云逆卷山河倒错的威能,可他孤身独立的样子却像是与整个世界隔绝。
十八枚定海珠在极北寒霜般的刀风之下碎为齑粉,如箭的金色神光亦被冲散。
尘埃落定,一切又都恢复平静。
静女姬跑到陆生雪身边,神情焦灼地检查他身上有无受伤的痕迹,幸而借来的力还算靠谱,他现在神力充裕到能把整个云山掀翻。
钟离小小声问:“你刚刚那一招叫什么?”
跟长恨难裁一样,看起来似乎很难过。
陆生雪说:“天地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