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湄灰溜溜地从修雅苑离开后,迎面就遇上了一身素衣的阮骊歌。
“听说老师终于舍得回来了,学生巴巴地便赶了过来,特地给老师请安。”
阮骊歌浅浅地笑着说道。
阮轻湄瞥了一眼她的衣着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给我奔丧的。”
阮骊歌心道:我倒是想!
她暗暗忍下脾气,语气温软地说道:“老师这是取笑学生了,坊间的姐妹们都说学生如今的打扮才不像是一个小孩。”
“学生也觉得她们说的很有道理,毕竟以后学生代表的,可就是整个媚香坊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阮轻湄好笑地“啧”了一声,“好歹从前也是阮府的名门贵女,如今为了一个舞姬的身份争得头破血流,世事难料啊。”
阮骊歌不禁咬牙,凑到阮轻湄跟前小声道:“姐姐这是在嘲讽我吗?”
她退开了半步,冷声道:“自信点儿,去掉最后一个字。”
阮骊歌脸色发青宛如便秘一般,愤愤地跺了跺脚,“我自认为在媚香坊的这些日子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姐姐的事,姐姐为何依旧如此争锋相对!”
“我也奇怪。”
“什么?”阮骊歌愣了一下。
“我也奇怪,你能安安分分这么久。”她将目光转投向了阮骊歌,“我开门见山地问了,你是不是一直在憋着什么坏呢?”
毕竟她九岁之前的那些日子,以及十六岁那年回到阮府后,这个妹妹可一直都是笑里藏刀。
对着阮轻湄锐利得仿佛要把人看穿的视线,阮骊歌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一直往后退。
她当然知道阮轻湄为什么会这么问,以及话语里暗含的深意。
可是关于那些,她脑海里的记忆一直都很破碎。只知道姐妹二人从小就不对付,以及阮父对她这个小女儿自始至终都更加偏爱。
“父亲不喜欢你,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为什么把错都怪到我一个人身上!这对我公平吗?!”
阮骊歌半含愤怒半含委屈地反诘道。
阮轻湄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通,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内容后,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地皱了眉。
“阮骊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至于这么装模作样吗?倒还不如以前直爽。”
阮轻湄的无心之语,却让阮骊歌暗暗心惊胆战。
阮骊歌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下来,一副不懂的模样,“你在胡说什么?”
阮轻湄见此,只当是她戏瘾上来了,轻嗤了一声,也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问起了正事。
“关于金缕节庆,你自己应该有些想法甚至已经开始准备了吧?毕竟,你可不是那种会把全部依托放在我身上的人。”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提前有准备。”
阮骊歌丝毫不遮掩地说,末了又道:“不过,我还是很期待老师的想法。毕竟众所周知,朝宴之上陆青禾跳的千里江山图,乃是学艺于老师您。”
“马屁拍的再多我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点子。”阮轻湄凉凉道。
阮轻湄愣了一下,不太能接受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没想过金缕节庆的事儿。”她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丝毫不在意阮骊歌满面的怒不可遏。
“说说你的想法吧,我听听。”她又道。
阮骊歌愤愤地冷哼了一声,“我就该想到,怎么可能靠你!”
她咂了咂嘴,没有反驳,只是催促道:“说吧,我赶时间。”
阮骊歌气死了,但又不能给老师甩脸子,闷声回道:“我想用歌舞剧的形式。”
“歌舞剧……是何物?”
闻言,阮骊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洋洋并且掺杂着鄙夷的神情,再开口,语气里都多了几分优越感。
“简单来说,就是用唱歌跳舞的方式讲述一段故事,是指将器乐、戏剧、话本、舞蹈、舞台美术等融为一体的综合性艺术。”
阮轻湄一向聪慧,虽然阮骊歌用的辞藻总是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但她还是很容易地便理解了。
“提议不错。”她淡淡说道。
阮骊歌倒是第一次被她这样夸,心里有种很复杂的感觉,像是得意但更多的又像是欢喜。
于是她继续兴致勃勃地同阮轻湄讲她早已编好的剧本。
“毁在话本。”听完,阮轻湄依旧是淡淡地说道。
阮骊歌的脸色再次难看地如同便秘一般。
她愤愤地大吼道:“你懂什么?!”
“我不懂,那你就照这个本子演,到时候若是出了差错,你全责可以吧?”
她话语平淡,却让阮骊歌的内心虚了几分。
阮骊歌纵有不甘也全都被无可奈何取代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明天我把改好的本子给你。”留下这么一句话后,阮轻湄便不想再多待了,回了听云小楼。
阮骊歌最近出奇地有自知之明,得了她的准话,此刻自然不会再纠缠。
回到听云小楼,已经是傍晚,她简单地用完了晚膳,便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了书房。
案牍上是摊开的宣纸,旁边是研好的墨。
她没写过话本,只是单纯听不下去阮骊歌那个傻白甜女主升级打怪的玛丽苏故事。
什么垃圾玩意儿。
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她便开始落笔。
……
次日一早,过了用早膳的时间后,阮骊歌便急急地赶来了听云小楼。
“学生给师父请安。”她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礼。
对于她干什么来的,阮轻湄心知肚明,指尖点了点桌面上搁着的一沓宣纸,推了过去。
阮骊歌拿过那些印满墨迹的宣纸,心情很复杂。
她希望阮轻湄能拿出点靠谱的东西,但又觉得不可能,一晚上的时间,这个素来以不通文墨着称的姐姐又能写出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笑话罢了。
心里百转千回,面儿上,阮骊歌则是始终带着浅浅地笑意,仔细地看手上的本子。
起初阮骊歌是漫不经心的,甚至那副仔细的模样也是她装出来的,但是越往后看,她不知不觉中便愈加专注,甚至连神色都变得更为庄重了。
翻完最后一页纸的时候,阮骊歌感觉到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像是罩了雾蒙蒙的一层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