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湄一时语塞。
心中那丝愧疚像是盐粒在水里化开了,无孔不入。
皇后没说错,她确实没有把握,一成都没有。
“你是在拿长俞的命冒险。”皇后平淡至极,疲乏至极的声音再次响起。
阮轻湄的嘴角咧开一抹笑,有些难看,“娘娘,我好像除了一句对不起,什么也不能对你说了。”
皇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会尽最大的力气救他,若我最终,还是救不了他,我陪他一起死。”阮轻湄低着头说道。
这并非保证,于她而言,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皇后终于扭过头来看向她,“你是喜欢长俞的,对吗?像他深爱你那样深爱他,对吗?”
“嗯。”没有迟疑,她像是终于弄懂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她喜欢贺长俞,不过对于皇后后面的那个问题,却是不敢苟同。
她低着头,没有注意到病榻上躺着的那人本该昏迷,手指却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皇后似乎是发出了一声低笑,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意思,最终她有些疲乏地直起身子站起来,“事已至此,本宫再想管也管不了什么了。”
“你陪着长俞罢,反正他现在,心里在乎的人只有你一个。”
说罢,皇后招来宫女,扶着她离开了东宫。
阮轻湄起身,去倒了一杯热茶,转身端到病榻前时,便看到贺长俞已经醒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别那么盯着我。”
她语气冷冷地说着,却还是在榻前的软垫上半跪下来,手中端着的那杯热茶慢慢凑到他有些干裂的嘴唇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听话地抿了一口水,嗓子逐渐舒服了不少。
“还要吗?”阮轻湄问他,声音不自觉中便放柔了。
贺长俞先是摇了摇头,随后抬眸看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阮轻湄放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太子殿下,因为我,你如今只剩下三十天的寿命了,这也叫好?你怎么不想想,说不定我就是故意要趁此机会害你性命呢?”
贺长俞偏头笑了一下,丝毫未将她的狠话放在心上,“你舍得吗?”
阮轻湄瞪了他一眼,话语又冷又伤人,“我为什么舍不得?我心里厌极了你,平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我为什么舍不得?”
“阮阮,我终于知道你是属什么的了。”
他的话让阮轻湄一时忽略了那个腻歪的称呼,“什么?”
“你啊,是属死鸭子的。”
阮轻湄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暗讽她嘴硬。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你的心意,你又是惯会口是心非的,次次都能将我气得伤心。”
他的语调低沉且富有磁性,但是却一本正经地对面前的女子诉说着委屈。
阮轻湄的脸有些烧得慌,她心中慌乱得一批,脸那副冷漠的壳子都维持不住了,“你放才…都听到了?”
“没有都听到。”贺长俞顿了顿,随后扭头看向她,“只听到了一句。你说你喜欢我那一句。”
阮轻湄脸更红了,“我那是不得已才那么对皇后说的!”
贺长俞猛然伸手将她按在自己胸膛上,动作强势却不乏怜惜,“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嘴硬这个毛病呢?”
他根本不信她辩解的话。
在他看来,那不是解释,是狡辩。
阮轻湄对他毫无办法,沉默了许久,才闷闷问出声,“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胸膛上传来的共鸣感酥酥麻麻,他是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呼吸。
“当然了。”
阮轻湄怔了一下,有些犹疑地抬眸看向他,却没吭声。
半晌,她又将视线收了回去,脸依旧埋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带着几分赌气和蛮不讲理,“回得这么快,定是说假!”
“若是说假,天打雷劈。”
阮轻湄瞪了他一眼,“你乱赌什么咒呢?我允许你发这种誓了吗?”
贺长俞想说,反正也活不长了,还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做甚。
不过他不想影响到现在的气氛,于是便没有说。
“我喜欢你,见到你你就很开心。如果每天都见到你,每天都会很开心。”
“不是哄你玩,这些话已经在我脑海里重复了上千上万遍,能脱口而出只是因为惯性。”
“惯性……是何物?”阮轻湄不禁抬起头看向他。
贺长俞愣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地将她的小脑袋又按了回去,“就是物体具有保持原本状态的一种性质。”
“为什么你有时候突然冒出这些奇怪的词儿?”阮轻湄无心地问道。
贺长俞怔了怔,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几乎想要脱口而出地告诉她,其实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来自另外一个,几百年后的平行时空。
“我也不知道。”他的掌心轻轻覆上女子柔软的发顶,摩挲着挑起一缕青丝,目光悠长,“总是有一些莫名奇妙的记忆,像是上辈子一样。”
阮轻湄低低地笑了一声,她自然是不信前世今生这种事。
不过却也愿意陪着他胡闹,“你说我上辈子,会认识你吗?”
贺长俞想了想,“不知道。”
“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里没有我吗?”她不依不饶地问道。
贺长俞不觉得烦,反倒觉得她这样子可爱狠了,想让人抱在怀里用力地欺负。
“你干嘛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
阮轻湄有些瑟缩地起身。
他躺在软枕上,仰头看着她的脸庞,最后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出声道:“阮阮,我们成亲吧?”
阮轻湄怔了半晌,随后迟疑着反问,“你确定?”
“要娶你,这是我这辈子最确定的事情。”
“我还没想过成亲。”她如实说道。
贺长俞:“你和那祁侯公子成亲时,也是这般犹豫吗?”
他的嗓音带着几分冷嗖嗖的凉意。
“连迎亲之礼都还未行,算什么成亲?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
贺长俞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抱住,女子温软的身躯还有清淡好闻的药草香,让他心里一阵悸动。
“阮阮,嫁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