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慕容花容失色,身上法芒一闪而逝,与夏侯淳合力将那三道束光挡下,但也传来咔咔之声,如同琉璃碎裂,宝甲法衣当场报废。
慕容虽非修道人,但显然早有准备,染血红衫内藏的护体软甲皲裂。
宝甲名唤乌夜,其通体乌黑,粼光闪闪,相传乃墨乌皮骨炼制,普通清丹境不可破,但亦难挡炼婴。
千钧一发之际,夏侯淳将怀中脸色惨白女子揽过身前,由自家承受近九成力道。
遇袭瞬间,腰间红鳞玉佩赤光一闪,挡下绝大部分威力,余者悉数贯穿而过,似有隔山打牛之力,夏侯淳当场咳血,慕容甲碎人昏。
玉佩名唤赤鳞佩,由深渊龙鱼逆鳞炼制而成,乃是早年靖帝赐予夏侯淳之物。
因此物贵重,有抵御炼婴全力一击之力,故往日未曾随时携带在身,今次北上,自然拿出防身。
顷刻,二人颓然倒飞,将身后桌骑撞烂,覆面人回首,勃然大怒喝道:“休伤我家公主!”
阵破瞬间,千箭齐发,只听嗡地一声,角弓紧绷似满月,肃杀弦声率先迸入耳中。
霎那,随着覆面人一声大喝,场中血色,似有雪梅朵朵绽放,凭空旋转,如同梅花矩阵,将千道箭矢挡在咫尺之外。
抬眼一观,赫然正是覆面人,其素手捻指,掐诀乱飞之际,一枚神似腊梅之物滴溜溜旋转,萦绕四周,并分化万千,瞬息作百,俄而分身百万,影影绰绰之间,便将其人倩影笼罩。
其人所使,正是法宝‘血中梅’,由腊月梅花炼制,以散落花瓣杀人,染血之后仿若凄美‘血景’,令人胆寒心惧。
场外传来一道冷哼声,弧光乍现,似幻化九千,八方四面似有凄厉之声袭来,削弱了一层箭雨之后,斩向了那个鹤立鸡群之人。
九秋月,方熙柔随身法刀之一,祭出如秋月,旬月前以此刀抵御萧相侍女颜月。
空中传来嘿然冷笑,“不自量力!”
黑光猝然袭来,迎着秋月刀光,破空层层血梅法阵,直捣黄龙而来,如同犁庭扫穴,似秋风扫落叶般,戳破血色世界‘血中梅’。
空中刀枪碰撞之声刺耳,将卒闷哼,甲胄抖动,铿锵自鸣,歪歪斜斜倒了一大片。
慕容府中有冲击波刚一散开,便有不少人下意识抬头,彼等修为不一,态度玩味。
有冷眼旁观,宛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皱眉不悦,似对棋子擅自行动,违背组织意志有所不满。
但更多则是目光闪烁,精明算计与闪烁灵光此伏彼起,暗中似有一张庞大的网络勾连不断,牵一发而动全身。
与此同时,神洛以北的邙山之上,有座道观云雾缭绕,高矮不一的馆舍摩肩矗立,青瓦红砖之间,槐柏葱蔚,参天林立。
道观名唤纯阳,与太康玄都观、燕都玉虚观并称为‘道门三大观’,其实力全盛时期几乎与天都峰上的玉皇阁不相上下。
只不过随着玄宗现任掌教俯瞰人间,三大道观也不得不缄默俯首。
适时,灵崖云巅之上,一道半旧青衫负手而立,漠然俯瞰人间。
观其方向,赫然正是东都神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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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枪法!”一声大赞自朗笑中传出,只见夏侯淳擦拭嘴角溢血,扶起慕容之后,便走出大殿,与那将领隔空而对。
对面那人方面阔额,眉宇冷厉,高居白墙影壁之上,杵枪而立,冷眼俯瞰殿中之人,瞥了一眼正悄眯着眼的刘文珍后,方才淡淡地道:
“太子过誉了”。
刘文珍一溜烟儿靠近,忠心耿耿却又诚惶诚恐;身侧倩影飘落,弯刀九秋月紧握,如临大敌。
夏侯淳白衣飘飘,负手笑道:“可是秦将军当面?”
怎料那人淡声道:“殿下误会了,卑职陶符,忝为将军亲仆。”
刘文珍脸色一沉:“放肆!”
摆手制止刘文珍后,夏侯淳笑道:“既然并非秦将军,那便是陶都尉想要本宫这颗脑袋咯?”
都尉一职源自诸国争霸之际,在前燕时与校尉并驾齐驱,及至大靖代燕后,便设八大校尉,以崇其尊,都尉遂稍逊一筹,但亦不容小觑。
大靖律令,都尉乃是正八品衔,秩比八大校尉中的仁勇校尉,品阶虽小,却也由卒入将。
陶符职任东都守军,掌管千人城防戍卫营,地位虽比不了羽林军陈玄离,但位卑权重。
掌管东都禁防,甚至战时还可兼管关令,方圆百里的军队皆听其辖制。
而夏侯淳口中的秦将军不是别人,正是东都镇军大将秦锐。
秦锐,西陵人,初为昭义军先锋营都尉。
于萧妃干政初期趁势崛起,其成名之战乃是领携三千本部人马长途奔袭六百里。
并以迂回术实行战略包抄,血腥镇压了一支打着‘清君侧’旗号、反抗妖妃祸国的‘义军’,并以阵亡两千人的代价覆灭五千义军精锐。
及至‘义军’投降后,又擅自下令坑杀三千降卒以泄愤,可谓是一战成名,震动东靖王朝,堪称凶焰滔天。
后竟以功升任昭义军都统,累功积勋至今,现任东都昭义军大都督,因其掌管东都军务,私下也被称为‘东都阎罗太尉’。
陶符为其义子,为人勇猛刚进,盛传每逢死战,必紧随秦锐左右,为其挡死近百次,被秦锐视为股肱心腹,名为义子,实似亲生。
而今陶符率军攻杀夏侯淳,其背后秦锐姿态自然不言而喻。
夏侯淳心中嘿然,秦锐的落井下石他并不诧异,毕竟曾被萧眉赞为‘狼身狗胆’的秦锐可是萧党少有的实权派。
身侧翁伯英与诸葛诞脸色微白,方熙柔瞥了一眼身后阴晴不定的慕容等人,刘文珍则冷眼阴视陶符。
只听对方淡淡言道:“听闻太子被擒,便立即赶来,怎料妖邪环伺,难以脱身。救驾来迟,还望太子降罪。”
瞅了瞅四周法弩依旧,弓弦早已再次满月,你们管这个叫‘救驾’?
方才被法弩瞄准之际,夏侯淳可是明显感受到一股十足杀意,他轻掸衣尘,笑道:
“以我大靖士卒来杀我这个靖国太子,你们就不感到羞愧么?”
将卒们缄默不语,陶符浓眉一挑,旋即轻描淡写地摆手,笑言道:“太子误会了,卑职方才已经言明,我等前来乃是救驾,并非刺驾。”
夏侯淳都快被气笑了,大靖允许将主蓄养私奴,这些人极有可能便是陶符的私兵,未入兵籍。
多说无益,此人勇猛不假,但也善于狡辩诡诈,他拍了拍刘文珍,只见其躬身一俯,一柄三寸长剑被其背在身后。
若非细察,几乎难以知晓。
锵地一声,碧绿青芒乍现,法气森然,夏侯淳抚剑笑道:
“既然秦将军‘以箭迎驾’,那本宫也不能失礼,便‘以剑还之’。”
他抬眼一看,冷然道:“剑名青溟,今诛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