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愿正游说着,见林晟突然低下了头,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于是也停下声来,打算给他一些安静思考的时间。
半晌,林晟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用右拳捶打了下左手掌心,随即站起身来。
见状,南明愿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你一直……”
“我的……早饭呢,我说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
林晟转身走向店铺深处,没过多久,又端着一碗已经微微凝结的糊状食物走了出来。
“果然,凉得都要结块了。”
有些心疼与懊恼地挠了挠头,但他随即还是开始吃了起来。
“……”
此刻南明愿脸上的神色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像是经历了从欣喜至困惑,从困惑又至豁然开朗,其中还夹杂着气不打一处来的羞耻情绪。
眼前的男子却毫不在意,而是完全不顾及形象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大口糊糊。
“gi续呀,说亡惹?”甚至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催促她继续下去。
南明愿看着林晟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无奈地开口说道:
“我算过了,你的药剂应该已经用完了吧。”
“嗯啊,所以呢?”
“这都三年下来了,你还没有释怀吗。”
“释不释怀什么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知道吗……一年内像不要命一样的连续执行十六次梦境事件和四次现实事件,逐一解决的同时还救下了其中十一个人,这个记录至今都是位于前列的。”
林晟并未答话,南明愿看着对方大口地解决着碗中的残余,还想说些什么,但哑言数秒后终究没能开口。
最后仅仅只是叹了口气。
林晟那颓靡却毫无所谓的模样让她不知该如何续接下文。
“其实……来这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从你这些年的经历来看,变化肯定会很大。”
“而且就像之前说的,这次,我是自己想过来一趟见见你的,毕竟这大概也是最后一面了。”
“所以……差不多了吧,也没其他什么事了。”
南明愿默然说道。
“行吧,那现在见完了,慢走了您嘞。”
林晟咽下了最后一口早餐,随手将店门的钥匙丢向女子,然后打了个饱嗝,毫不在意的在椅子上靠坐了下来,随时准备目送客人离开。
场面沉默了良久。
南明愿站起身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对方:
“我以为……你只是累了,想歇一歇。”
“我确实是累了。”
“你只是不再相信伯劳鸟了吧。”
“一个在我决定独自等死后,还是选择继续监视我的组织,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来信任它。”
坐在椅子上的林晟也看向对方。
“现梦者无法被调整记忆,而你带着十几支药剂离任,你知道,有很多方的势力一直都在盯着这个东西,所以……必要的监察,是可以理解的,甚至也是在保护你。”
南明愿说着从挎包中取出了一份牛皮纸档案轻轻递向对方:
“况且档案上也并没有非常详尽的内容,无非是你这三年里的经历梗概,以及接触过的人群而已。”
林晟却没有接过档案,而是弯下腰来,伸出手从身边各类老旧家具组成的堆落中摸索了一番,随后拿出了一颗像是纽扣般的东西。
“不太详尽吗?这东西可不太赞成你的说法。”
将其轻轻丢出,待南明愿接住之后,“喜欢吗?我还可以给你再翻出大概十二三个。”
“这是……”
南明愿进行了仔细的检查,确认了这个监听装置的来由正是伯劳鸟,并且当前也在正常工作着。
“我大致算过了,工作时限大约174个小时,也就是说每过一周多点的时间,我亲爱的老东家就会派人潜进我的住所,给所有监听设备更新换代一次,从未遗漏过任何一个,服务那是相当到位啊。”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只用那几个老锁头来挡一挡我的房东他们了吗?装些所谓的高科技防盗门又能怎样,拦不住该拦的人,那就无所谓敞不敞开了。”
“哪怕此时此刻,可能老巢里也有着某个中年男人,为了记录我的日常而不知道已经连续熬了几天,油头垢面的侧耳倾听着我们的久别重逢呢,嗯……还是希望是个美貌的花季少女吧,就像你以前那样。”
林晟瘪了瘪嘴,以一个抬头望天的姿势继续靠了下去。
“那估计是不会有的,毕竟姿色能达到我这程度的人可不算太……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行了吗?”
南明愿突然找到了话中的重点,并且因此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情绪。
但见眼前这个已经不算男孩的男孩静静凝望天花板的模样,她还是逐渐平静了下来。
“其实,这些年过去,我都已经理解了。”
林晟自嘲般的笑了笑,随后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监听也好,以前的制度也好。”
“天灾人祸,能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正轨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是吗。”
“但是我不想回去的理由,在刚才就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
南明愿似乎懂了,“是因为……”
“小芊……是我在福利院里最重要的家人,能够看到她被那对好心的夫妇收养,我……真的很开心。”
“我本来以为我所做的事情是在保护她,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拼命,就能避免她遭受同样的事情。”
“但她却恰恰因此而沾染上了那些东西。”
“可能我命中注定会克人吧,生父母也是,她也是。”
“连锁感染这个观点……已经被证伪了。”南明愿默默答道。
最初一批成员均是认为,那些寄生在梦中的“鬼”在随机感染的同时,已经表现出了连锁感染的特征,即把感染对象辐射至那些现梦者们的身边人群。
但这一观点随着样本容量的不断提升已经被正式证伪。
然而南明愿很清楚,这是林晟的心结之一。
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和morpheus的接触过于频繁才连累了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