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在亚伦和若思奇亚在脑海中交流的时候,场面上的情况又发生了些许变化。
伊莎贝拉有些狼狈地从那头黑马上跳了下来,还想着要逃走,却被黑甲骑士当面拦住。
这黑甲骑士就如同雕塑般站在了伊莎贝拉面前,没有说话,可他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此路不通,请回。
“哥哥,你不该阻拦我的。”
伊莎贝拉却在这时候说出来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亚伦三人闻言,不禁眉头微皱,不自觉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旋即将视线重新移到了这对兄妹身上。
谁都知道,在这枝叶的掩映下,依然还会有不死心的人在暗中窥视乃至偷偷尾随。
而伊莎贝拉的这句话,其信息量似乎有点多啊……
“伊莎贝拉,逃婚,哥哥阻拦,巴地比拉……”亚伦忍不住低声嘀咕着。
他可是还记得,伊莎贝拉当初可是为了逃婚,而现在……
“伊莎贝拉,你听我解释,”黑甲骑士的声音依然平静到宛若一滩死水,“如果你再往巴地比拉走,你这才要迎来你的婚姻。”
“我不信,哥哥,你在骗我!”原本怯弱的伊莎贝拉此时却大声地反驳着哥哥的话语,“我偷偷预言过,如果我想要摆脱我的命运,我就得来到巴地比拉!”
“伊莎贝拉,别胡闹了,和我回家,我是私自跑出来的,只为了找你,如果你真的不听话,那你看见的不应该是我,而是家族的卫队才对。”
伊莎贝拉语塞,可她依然倔强地摇着头,“我不相信,哥哥,我相信我的预言。”
“伊莎贝拉,我是来接你回家的,难道你还没发现么,你的那个丈夫,就在巴地比拉。”
尽管从语句来看,黑甲骑士的语气应该相当急切,可他的语调依然波澜不惊。
乍一听起来,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我不信!”
“既然你已经来到了巴地比拉,想必也知道了潘神村的悬赏了吧,那就是针对你的,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一怔,下意识地接着摇头否决,“这不可能,哥哥,我相信我的预言,没人可以在预言上迷惑我,我的父亲也不能!”
她下意识地远离了黑甲骑士一步,“我的预言告诉我,我将在巴地比拉里寻找到我的幸福!”
“伊莎贝拉。”
黑甲骑士只说了四个字,没有语气,没有表情,没有情绪。
谁都不知道这四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究竟是警告,还是劝诫,亦或是提醒?
谁都不得而知。
或许只有黑甲骑士自己知道。
“够了,哥哥,我亲爱的哥哥,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你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我了,自从你从家族的密室里出来,你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不知为何,伊莎贝拉眼中泪光闪动。
“这就是家族吗?哥哥?这就是家族吗?为什么,为什么原本开朗活泼的你要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你要将你英俊的容貌隐藏在这副冰冷的面具下面,要将你的情绪冰封起来?为什么,哥哥?”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骑着马带着我去森林里抓松鼠,带我去河边钓鱼,带我去草丛里听虫子叫,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晚上,在漫天星光下面,你托着一团萤火虫问我好看吗。”
“但为什么呢?哥哥,就因为这是家族吗?为什么我要沦为家族的工具,被迫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我逃出来了,哥哥,逃出来,我自由了,可为什么你要还要阻拦我?难道疼爱妹妹的你不该祝我幸福吗?哥哥!”
说道最后,伊莎贝拉已经哭红了眼睛,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
最后的那一声“哥哥”,倒像是对她哥哥的控诉,而并非是日常的问候。
在场的众人无言沉默,亚伦三人只是在不远处站着,看着那个娇小的伊莎贝拉发泄式地捶打着黑甲骑士的盔甲。
她的拳头是如此软弱无力,以至于这闷响声微弱。
可这微弱的闷响声却又是那么沉重,重重地砸在众人的心底。
家族、荣誉、个人……
每个人都没法在此刻出声。
爱丽丝凝视着伊莎贝拉,眼眶微红。
她的确在伊莎贝拉身上找到了她的影子,她羡慕着伊莎贝拉拥有她所没有的勇气,却也并没有嫉妒伊莎贝拉的处境。
她只是在想,倘若没有遇到亚伦,她的生活又会……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量了一眼亚伦,却和亚伦的视线正好相遇。
没有言语,他只是默默地调整着站姿,撑着她的身体,好让她站得更舒服些。
这种细微的调整,令她感觉到了由衷的踏实,眼神中不觉带着几分异彩。
“抱歉,伊莎贝拉,但请你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沉默了良久,黑甲骑士终于解释了一句。
或许对他而言,只有沉默才能暗示亦或是透露着他的情绪。
在说“抱歉”的时候,他的语气依然死寂,不带半分波澜,显得那么云淡风轻,可却又那么沉重。
“如果我不需要呢?哥哥,我不需要你为我好了,我只想要过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没有家族的,生活。”
说到最后,伊莎贝拉甚至已经有些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我长大了,哥哥,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豆丁了!”
她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也散乱着,眼中更是滚动着滚烫而灼热的泪水。
泪水将落未落,可却已经砸在了黑甲骑士的心底。
这一刻,黑甲骑士沉默了更久,他和他的黑马就宛若雕塑般站着,站在所有审视着、打量着他的视线中。
良久,他平静地说道:“好的,妹妹,你要去哪,我送你去,路上不安全。”
语调依然没有起伏。
没人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
“伊莎贝拉,这件事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知道的,有人想要抓你,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哥哥,你最好了!”伊莎贝拉终于在这时候展颜一笑,抱住了她哥哥冰冷而又带着些许余温的盔甲。
而她未曾注意到的是,她的哥哥正无声地凝视着亚伦三人,微微点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