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战马还能触及地面,勉强还能对抗着吸力。
而现在,当战马四蹄腾空,如同反扑般,身后的吸力险些直接将亚伦拽下战马。
可还没等他调整姿势,身体一空,只感觉到了一股庞然巨力从身后涌出,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在这一拉一推之间,亚伦当即脸色一白,咽喉处已经有了鲜血的丝丝腥甜。
“他出拳了。”
正当亚伦飞在半空中,抱着战马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头马匹越来越大时,若思奇亚如是说道。
于是,下一刻,世界寂静了。
方才呼啸而过的风声像是被人扼住脖颈般戛然而止,狂风扯断藤蔓、吹断枝干的碎裂声也旋即偃旗息鼓。
同样,这令人不安的宁静只持续了一瞬,而后便是报复般的回应。
无穷无尽的声音尽数涌现,迫不及待地放声高歌,叫嚷着,应和着,欢呼着,密密麻麻地填满整片空间。
土石崩裂的声音姗姗来迟,霸蛮地赶走了所有的杂音,只留下它一个在纵情咆哮。
即便亚伦在若思奇亚的提醒下早有准备,可依然被这无穷多的声音震撼了心神,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出半点反应。
几乎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中,他胯下的战马狠狠地一头撞在了前头的那匹战马上,随着几声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战马的惨呼声,亚伦狼狈地在马身上弹了一下,随后重重地摔在了某根横斜的树干上。
也亏得他曾经在莱登城恶补过相关教学,即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可身体已然自行做出了反应,帮着他减轻了冲势,这才令他只是吐了几口血,感觉到体内的五脏六腑如焚烧般的灼痛。
要不然,能不能顺利站起还得两说。
就在昏昏沉沉间,亚伦晃着头挣扎着站起,然而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不得不咽了口唾沫。
原本在德鲁伊气息强化下的森林此时已经稀疏了大半,甚至只剩下了少许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巨树。
野草、藤蔓乃至泥土,无数浮于表面的事物都在这场浩劫中不翼而飞,只剩下了满目疮痍。
在凭空削去几分的泥土间,粗壮而又畸形的树根乱七八糟地生长着,久不见天日的它们终于暴露在亚伦的视线中。
当亚伦的视线再度向前看去,顺着那一道道被狂风激起的深浅不一的沟壑,他看向了那无数道痕迹的中心点。
他看到了一个只剩下半截身体的高大人体,也看到了在那人体下方的几个人影。
甚至不用若思奇亚介绍,他就已经知道潘神究竟是谁。
“他似乎比以往更强了……”若思奇亚也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在回忆。
而此时,亚伦已经无暇再关注若思奇亚,艰难地转头,却也看到了一个银白色的倩影费劲地推开了身上的战马死尸,站了起来。
也直到这时候,亚伦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在如天地巨变的浩劫中,他和爱丽丝居然能够侥幸存活下来。
就连是白银阶的罗恩,此时的状态也不会比亚伦他们好到哪里去,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甚至连寸步不离身的长剑也丢了一柄。
黑猫倒是受到影响最小的一个,看上去似乎只是沾上了不少尘土,正蹲坐在一旁舔舐着爪子。
“谢谢……”
恍惚间,亚伦听到了伊莎贝拉的声音。
“……没什么,这些都是小事。”微风送来了潘神的声音。
“呵,你要感谢那个女娃,要不是她方才要求,让潘神稍微收了力量,不然你们现在就得要自生自灭了……”
在方才巨变中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若思奇亚如是说着,忠实地帮亚伦了解那边的情况。
只不过,恍惚间,亚伦似乎感觉到了潘神投来的目光……
“你为什么会对他们这么在意?”潘神看着不远处的三道人影,转头对着伊莎贝拉说道。
“他们救了我,潘神。”伊莎贝拉凝视着亚伦艰难地起身,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努力不去看那剩半截的尸体。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潘神有意的维护下,她甚至没有受到半分影响,以最近的角度看到了那一拳的风采,或者说,感觉到了那一拳的风采。
有意无意地,潘神打量了一眼爱丽丝,眼神闪动着,又回身看了一眼伊莎贝拉,“哦,他们曾经救过你?”
“对,不止一次。”伊莎贝拉笃定地点了点头。
也正是由于担心潘神的这一拳可能会伤及亚伦他们,伊莎贝拉在最后才叫停了潘神。
而另一边,伊克瑞站在黑马上,打量着亚伦,眼神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它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不知道多少个岁月,见识了不知道多少个有趣的灵魂,甚至有时候它还会伪装自己,混入那些智慧生命中。
只是,这个生命体似乎很有意思……
透过表面那五彩斑斓的气息遮掩,它能看到其中蕴含着那抹纯粹的灵魂。
而这么有特色的灵魂,在这千百年来,它似乎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只不过,正当它在翻阅着记忆时,却又听到一声沙哑的声音,“了不起的伊克瑞,我向你献上三枚松果……”
那是亚伦费力地在战马的背囊中翻找的结果——在一堆碎末里总算还有几枚松果侥幸保留了下来。
伊克瑞忍不住挠了挠头,很人性化地流露出了几分迟疑,怀中的魔杖如呼吸般发着光,像是在呼应着亚伦的请求。
这是一个秘密,也算是一个约定。
当年的它曾经和某人达成约定,如果条件允许,它需要为献上三枚松果的人提供帮助。
了不起的伊克瑞大人当然不会赖账!
只是,该提供什么样的帮助才算合适呢……
记得当初那人向它索要的是天灾气息来着……
那么……
伊克瑞缓缓地将视线移向了地面上的那具尸体。
唔,一具天灾的尸体,应该足以还清人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