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住在林子的精灵不知道我有多么高贵、伟大、包容,还有……还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几乎是嵌进座椅的肉球艰涩地转头,双目迷蒙,问自己的男侍,肥大的嘴唇吧嗒着,让红葡萄酒混着唾液从嘴角拉丝挂到前襟。
侍者赶快用手帕擦去,然后低声说:“睿智,陛下。”
“是的,睿智!”达尔三世高喊一句,然后一饮而尽,粗野地大笑。
台阶下的贵族们也笑声以对,借用酒杯掩饰神色中的鄙夷。
“你说的对,亲爱的伊狄摩丝,应该把埃辛的荣光遍及森林。那些精灵,住在茅草的房子里,吃野果喝泉水的精灵,见到我这样伟大的人应该会马上痛哭流涕吧?”
“是的,陛下。”男侍马上大声答道,如果慢了点,这胖子会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一样撒泼。
“精灵虽然穷又愚昧,但是真漂亮,这种东西应该都进贡给我,然后养在金丝笼子里……”达尔三世兴奋地说。
伊狄摩丝笑容依然礼仪,但是已经开始用丝绒折扇遮挡眼睛里的凶光。灵吸怪一向认为人类是下等种族,但是眼前这只猪刷新了他对种族智力理解下限。也许埃辛皇室往上追溯有地精血统?真是够了,他宁愿去面对资本家金龙的压榨,也不想和达尔三世再废一句话。美丽的社交明星发动了一个异能,埃辛皇帝脑袋一歪,打起雷一样的呼噜。
宴会的宾客们毫不意外,也不是第一回了。继续用微妙的词句交谈,达成一个个秘密或者肮脏的交易,算计可以从对提雅森林的侵略中得到什么好处。
宴会后,伊狄摩丝在穿着礼服的侍者搀扶下登上马车,这时被人叫住。
“伊狄摩丝小姐。”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姓贵族对她行礼,但是这样突兀打招呼也不符合规矩。
灵吸怪仔细看了看他,眼神清澈,样貌俊朗,英气掩藏在谦逊外表下。从衣着纽扣的纹章判断他是皇室成员,不过怎么没见过他?
“啊,你一定是阿舍沃尔亲王,陛下的弟弟,万分荣幸。”伊狄摩丝递过手,让亲王无名指。
“同父异母的、被幽禁在比尔森的弟弟,全埃辛都知道,不必避讳,小姐。”英俊的青年低声说:“我是否有幸到你的马车上享受一下天鹅绒坐垫,我有些关于提雅森林的想法,你会感兴趣的。”
“不行。起码这次不行,亲王殿下。”伊狄摩丝歉意地说。
失望从这个人类的情绪里反映出来,却没表现在脸上,他依然笑如春风。“原来马车上已经有幸运儿了,那位能一亲芳泽的男姓会让全比尔森嫉妒的。那我就不叨扰,期待下次的见面。”
“再见。”伊狄摩丝目送他走开,然后关上马车门,从酒柜里挑出一瓶玫瑰红的葡萄酒,“有人嫉妒你了哦,来一杯。”她把杯子递给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厢里的人。
列萨托斯接过杯子:“你好像很享受穿着蕾丝衣的感受,灵吸怪变装癖?”
“不要用两姓生物的可笑标准套在灵吸怪身上,我给不发工钱的老板干脏活,还要承受老板的奚落吗?”
“这个国度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特色的分封制国家,从强盛开始走下坡。金宫里的大臣和权贵虽然难免[],但是还很忠于这个国家。体制框架稳定,矿业、手工业发达,农民吃不撑也饿不着,军队有胆魄和经验,埃辛衰败还要五六代人。大臣们最聪明的在于把血统纯正皇长子推上王座,把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年轻有为的庶出亲王软禁在王都。”
“听上去可不像聪明。”
艳丽的女人笑了笑:“注意我的用词,‘血统纯正’。”
列萨托斯恶心地皱眉头:“同族通婚?”
“是兄妹通婚,然后生下了弱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一个说话都会喷口水的现任埃辛皇帝。而他的弟弟,年轻俊朗,才学丰富,指挥过两场小战役,还打赢了。把这种人放回封地他会甘心让脑残踩在头上?肯定是内战,然后南边的军国主义势力,北边宿仇的矮人都不会放过机会,必然搀和进来。再说一个傻皇帝比聪明皇帝好对付多了。”
“那你的任务呢。”
“御前会议的忠臣们头脑都很清醒,知道进攻森林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我得一个一个来,然后再加上分封制效率低下的战争动员,物资筹备,兵员调动,你的宠物们还有一两年的准备时间。”
“提雅不是宠物。”
“那就棋子,没差别。你亲身跑过来就和我扯这个?不怕把我的存在暴露给竞争对手?”
那最好不过,列萨托斯想到。
伊狄摩丝用扇子掩着嘴:“不需要灵能我都猜到你肯定在想‘那最好不过’。说吧,什么事。”
“临时变生的安排,我需要你办一场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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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进来,有点简陋。”博物学者阿斯顿推开门,让凯伊和米娜进去,门框上震下来的灰尘呛得他们直咳嗽。
“咳……阿斯顿先生,我说我们吃过苦的,什么地方都能住。不过你家可真大,不说我还以为是图书馆呢,但是怎么……”
阿斯顿不好意思地说:“我家也出过男爵,但不是世袭的,父母去世后,家里就我一个人了。我虽然有学士塔发放的学者津贴,但不够,所以我遣散了仆人。”
“哦,看得出来,你把钱用来买书了。”米娜走到一个书堆叠成的高塔边,很难想象偌大的客厅被胡乱放的各种纸质、皮质、木质的书籍占去一半。女孩摸了一下灰尘,结果稀里哗啦把她埋了。
“呃……我来帮你们打扫出房间。”
“不用了,阿斯顿,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凯伊真挚的问。
“啊,当然。”阿斯顿连连点头,“你们可以把这当家。”
“感谢你的收留,我们可能会住好长一阵子。我和米娜很乐意与你分享知识,探讨知识。”
学者的脸就像灌下三大桶的烈酒,兴奋无比。“我会珍视这些知识的!绝对不外传!”
“好极了。”女孩从书堆和灰尘里爬出来,“给我们的新家做个扫除吧,希望这回别再被烧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两个孩子在比尔森的新家享受了此生最平静安宁的一段生活,每天住在宽敞的房子,上街是安全文明的道路,回家可以随意休息。米娜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她把对家的渴望倾注在每一次除尘和擦洗中。
凯伊则全心全意投入学习,而阿斯顿,原本他想可以在法师的道路上增加一个同行者,但似乎不理想。他还记得艾恩石悬浮在学者头顶,阿斯顿脸上不是雀跃和渴望,而是烦闷和焦躁。他和两个孩子的区别在于,有成型的世界观和理念,面对用自己的知识无法解释的东西,会相当抗拒。
所以凯伊暂时熄了这个念头,他只把源海之卷的第一本书《多元宇宙结构解析》誊抄给他,这本不算厚的奇妙“地理”书册让阿斯顿两个月闭门不出,幸好米娜担心房东饿死,把透明艾恩石借给他用,这样学者就能不吃不喝地百~万\小!说。
有一天女孩实在忍无可忍,把脑袋长绿毛的阿斯顿推进盥洗室,用命令的口气让他洗澡,接着来吃饭。餐桌上,学者脸色晦暗,几个月不好好睡觉就是这样。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合燕麦粥,说道:“没有萨拉弗。”
“啊?”凯伊从报纸后面抬起头。
“我一直以为,世界就是这么大,而且一切都能用我的学说解释、阐述。但是,看了书以后,才了解宇宙的广阔,物质位面、内层位面、外层位面、准元素位面……我找遍上面所有的世界,没有一个叫萨拉弗的。”
“也许是叫法不同。”
“嗯哼,更可能是萨拉弗小得不值得记录,外面还有多少个想萨拉弗一样的世界呢,唉。你的老师从哪里来?”
“他没说。”凯伊笑了笑,没有深谈。信任对贫民窟的孩子来说是件奢侈的东西,即使认清学者的本姓,他也不会倾囊相告,关于两个孩子的老师、出身以及源海之卷他都讳莫如深。这会凯伊正皱着眉头看报纸头版的通告。埃辛的造纸业是萨拉弗最先进的,优质的纸张是这个国家的主要出口产品之一。
通告上说了。一位叫伊狄摩丝的小姐,据说找到一本看不懂的古书,她把部分内容连续刊登半个月,对全萨拉弗的学者求解。许多人慕名而去,提出自己对这种陌生语言的解析,如果阿斯顿不是宅了几个月,肯定也在其中。
让凯伊注意到的是,这种特别的文字,是源海之卷上提到的耐瑟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