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九栎这回并未坐下,只像是副官一样挺立在琼荧身边,摆足了守护的姿态。
“这才是‘阉割准许书’。”邓校长半阖着眸,轻描淡写地说。
倾身拿过文件,琼荧默不作声的翻动着。
屋中弥漫着长久的寂静,直到琼荧看完了这份准许书,盯着末尾的签名处发呆的时候,邓校长才开口。
“无论是从精神力强度还是从谋略方面来说,你都是一位难得的苗子。”
邓校长斟酌着说:“如果你不是他的女儿,我现在应该在哄骗你签下这份准许书,然后将你送上手术台。”
“我们商议再三,决定将选择权重新交给你。”
邓校长双手交叉放于桌面之上,目光灼灼地盯着琼荧。
“是真正加入第一军校,还是在一年后回归家庭。”邓校长微顿,接着说:“你可以重新做出选择。”
曾经木荧选择切割腺体,是因为无可奈何。
而现在,父姐无事,她便有了重新选择的权力。
随着邓校长话音落下,琼荧没有半点犹豫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笔,打开笔帽朝着签名处移去。
笔尖在纸上染了黑墨,邓校长不忍地看向站在一边的艾九栎。
唉……
可怜艾家这孩子一腔真心错付,木家这娃娃也是个冷心冷肺的……
“你要阻止的话,我可以重新考虑。”
琼荧提笔,盯着笔尖下的墨点突兀地说。
闻言,艾九栎堵在心里的那口气突然就顺了。
他低头盯着这个神色严肃认真的女孩儿,心中微喜。
终于,她在做决定的时候,会将他的心情纳入考量范围之中了……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艾九栎轻声说:“我愿支持你所有决定。”
她若是想回归家庭,他便早一点准备好聘礼娶她。
她若是想成为战士,他便随她左右,大不了、大不了晚一点再娶么……
从校长室出来后,琼荧站在廊中,看向已经露出绿意的庭院,突然叹息:“春天要到了吗?”
“应该还有段时间。”艾九栎站在她身后偏头看她,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神明大人。
“不会太远了吧?”琼荧问。
“不会。”艾九栎看了眼时间。
当天下午,她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云葵和艾九栎都在,木启却没来。
“爸……不方便动。”云葵艰难地解释了句。
“在隔壁吧?”换好衣服的琼荧反道:“让他回去陪着妈吧,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云葵牵强的笑笑,改口道:“妈……妈也在隔壁。”
隔壁病房中,云渺哭的撕心裂肺的,拿木启当沙包那么锤。
“要荧荧……我要荧荧……”
“乖乖乖,荧荧很快就会来看你了。”木启忍着心中的难过安抚着怀中小孩子一样的妻子。
突然间,被他抱在怀中的妻子不动了。
“荧荧……”
云渺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方向,语气轻柔。
穿着病号服的琼荧快步走了进来,抬手摸摸她的发顶:“渺渺。”
“荧荧……”云渺伸出双手抓住她的手,像极了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力气大到在她手上抓出了一道道红痕。
“别去……”云渺哭着说:“别去……”
琼荧盯着云渺看了好一会儿,才安抚性地笑笑,伸出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轻抚她的后脑,手指在某个穴位上轻轻按了一下。
云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就彻底昏死过去。
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木启愣了愣,不满地蹙眉。
“大概睡个十五分钟左右就会醒了。”琼荧小声说:“保险起见,还是带妈重新检查一下为好。”
木启拧着眉头点点头,看着她没能说出话来。
直到琼荧快要离开这间病房,木启才突然开口:“你们姐妹,一直是我的骄傲。”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看着孩子离开,木启鬼使神差的,重新带着云渺做了个检查。
老军医看见他俩,已经是满心无奈。
但还是说:“木夫人单从身体上来说并无问题,突然性失去记忆,很可能是精神上受创。”
“您若是着急,直接用全息技术,为令夫人重写记忆便是。”老军医劝:“实在没必要再折腾这么一回。”
木元帅和这位明显是认识的,他也将话说的干脆:“什么折腾不折腾的,用全息技术改写记忆,渺渺还是渺渺吗?”
老军医无奈,示意他将人放在诊察舱里。
他打开仪器重新扫描,脸色突然变了。
老军医一把拿下眼上装饰用的眼镜,抬手在光屏上轻划,放大了屏幕。
“这是……”
“什么?”木元帅见他这样心中也是一紧。
正想着,就见老军医按响了桌边的警报系统。
诊察舱中药剂倒灌,不过三秒钟的时间,就将云渺淹没。
“你做什么?”木元帅大骇,要不是他熟识这位老军医,只怕现在已经冲上来与他拼命了。
老军医手指在光屏上连点,只对着木元帅丢下了三个字“蠕虫卵。”
木元帅脸色骤变,不等他发话,老军医已经指向了一旁空着的诊察舱:“你先去躺着。”
说着,诊察舱中的机械臂已经启动,托小孩似的那么将木元帅托上了诊察舱。
匆匆用仪器看过,确定木启没有被寄生后,老军医也算是勉强松了口气。
操纵着机械臂将人又放回轮椅上,老军医一边盯着光屏上的图像一边说:“只怕元帅府上下都要重新排查才行。”
木元帅点点头,兹事体大,这点轻重他还是明白的。
“荧荧……”木元帅突然间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看向老军医。
一个眼神交汇,两人立刻明白过来,各自部署。
躺在手术台上的琼荧本处在半麻醉状态,她趴在手术台上,浑身软绵无力,突然之间也不知为何,猛地一翻身朝着台下滚去。
主治医生一只手攥着手里的刀,一只手攥着自己的手,露在外面的双目圆瞪,喉中发出挣扎的呵呵声。
那把原本应该为琼荧做手术的刀子此时插在了金属床上,薄如蝉翼的刀尖被磕断了一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