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降世,黑气如雪消融,天地间重现光明。
苍穹之下,已经看不见原本的山河面目,眼目所及之处的山脉河川全部都是由无数的魂灵纠缠在一起所组成,山不似山,河不成川。
那些魂灵山河之上,皆有鬼物坐守,‘坐吃山空’,境界攀升不停。
小小人间已经成为一片阴冥世界,怨气凝结不散,魂灵无数,不知归处!
而寰宇之内,除了北山和东西南北四座山上还有人迹之外,就只有小镇中央一丈观地上躺着一个瘦弱身形的男子,早已气绝,另外就是青龙街的一处府邸中还有一人。
此时,这处府邸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府内大部分房屋都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是被那个路过的黑色巨虎一尾剪到所致。
在一处厅堂之内,有一个长身老者痴痴望天、呆若木人。
何正清迫不得已将自己与大阵山河融合为一体,下半身已经变成非木非石的土堆一般的物质,与地面紧紧长在一起。
本来五人正在商议目前的情况,准备伺机而动,天上就出现了五人纷纷现出真身、天绝大阵降世的一幕。
何正清百思不得其解,天绝大阵不是已经被毁去一角了么?怎么能这么快就启阵?
而且现在自己和整片山河冥冥之间的那一点牵绊好像已经被彻底斩断了,体内山河之中的灵气顺着下半身丝丝外泄,似乎不是自己在掌阵,而是大阵在压榨自己?
现在自己的下半身可以说是自己的,但也不完全是自己的,所以那些灵气流溢根本不受控制。
境地尴尬,是何正清从来都没有预料过的情况。
现在灵气的流失倒还微不足道,可是要是一直都这么损耗下去,积毁销骨,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也吃不消。
要是灵气外泄的更加汹涌,那后果就更加难以想象!
在何正清苦思对策的时候,天绝大阵之下被镇压的那个高大身影出手了,刀光横天,斩漏天阙。
不只是何正清,此时山河之内所有人都蓦然一惊。
何正清苦涩颤颤道:
“这就是魔主千道梅么?
“这到底是什么境界?”
……
眼前风景迥异,酒香醉人。
炎霜华和白九灵离得太近,几次呼吸之间就已经脸飞红霞。
一晃之间,发现自己突然就已经不在那间已经熟悉无比的屋子里了,身边一下就多出了几个人,于是赶紧先把脸上泪痕擦去,不想让人看见。
接着那三个站在一起的老少男子接连登天,天地间虎啸龙吟。
再看那红衣小姑娘和满脸是血的白发道人,炎霜华已经知道,自己正位于北山之上。
以前只能待在一丈观中,每天在山下总会有那么几次有意无意的望山,可是也只能看见其高无比,根本不知山上风景。
而今在山上再看山下,山河却已经不是旧时模样,整座山矮了一大截,气势大不如前。
炎霜华侧目,那块门板就立在自己身后,可是自己根本搬不动,难道也是被眼前人一起带过来的?
一般的人连门都进不去,就连白发道人也只能苦苦敲门而不得进,看来这位白衣丑先生就是自己的师伯了。
炎霜华向白九灵轻轻稽首,但并没有作称呼,张口就问道:
“你为什么不去?”
本来炎霜华是想说明明这里你最厉害,为什么偏偏不去阻拦师傅?可是炎霜华现在在那酒香之中已经醉得有些厉害了,开始兴致翩翩,言不由心。
白九灵发现两个晚辈都已经有一些微醺,就把酒香藏于坛内,轻轻笑道:
“现在的我并不是本来的我。
“要是我去了,你师傅稍稍尽兴恐怕会坏了大事。”
白九灵想了一想,但是看炎霜华有一些醉了又有一些犹豫,最终还是没有趁机套这个晚辈的话。
而此时一旁的白发道人神色萎靡、面色苍白,三朵金莲已毁其二,终于可以不用手托山河,能够好好喘一口气了。
红书跑过去抱着白发道人的袖袍心疼地哭了起来,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自己师傅流过一滴汗,今日却流了这么多血。
白发道人将手轻轻地放在红书的圆圆脑袋上,把几缕散乱的头发归束,再把红书小脸蛋上的泪痕抹去。
“乖!别哭了,师傅不痛。
“你要是再哭,师傅可是会心痛的!
“心疼的滋味可是要更难受呢!”
白发道人再挥手将自己身上的血迹一一消除干净,心疼地安慰自己的宝贝徒儿。
红书委屈呜咽道:
“呜呜…三弟他死了……”
脸上的泪痕才擦干净,两行新泪又滚落出来。
“哎…”
白发道人看着山下也只能叹息,对红书谆谆切切言道:
“极乐,便仰天长笑。
“极悲,便大哭一场。
“极意,便如意大醉。
“但还是须知,清心寡欲才是长生之道。
“及时止欢,
“不作久悲,
“得意平心,
“一世安宁!”
红书泪目点头,哭声不止。
白发道人看着自己伤心的徒儿,把这一幅景象牢牢记在心中,哪一个做长辈的不是希望孩子们能快乐无忧,大仙尊也不例外。
天上雷鸣阵阵,而山下已经有十几头鬼物开始在雷阵之中趁势渡劫,声势浩大。
更有数十头鬼物脚踏魂灵山河而来,胆大包天,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山下的护山大阵屏障。
如果不是以天绝大阵为依托,估计瞬间就已经阵破无数次了。
现在这片天地可以说是真正的冥界现世,正是鬼物修行的乐园,只需要不断的吞噬天地灵气和低阶魂灵就可以不断的破境,只要现存本身的魂魄越是强大无缺,能够承载的‘量’就更多,上限也就越高。
现下山河之内的魂灵俨然已经成为一支足以攻伐一界的大军了,唯一欠缺的就是没有仙人境的鬼物大修士,以及一个能够震慑百鬼、统领四方的领主鬼物。
如果让这些魂灵出世,那一场天地浩劫又起,只怕比天上那个家伙还要棘手。
若是使得人间再次遭逢大难,恐怕再一次剑落人间,就要人间无仙了!
白发道人一只眼睛始终看着千道梅所在处,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敢相信地问了一个与何正清相同的问题:
“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这种气势,凌驾于苍天之上,种种手段,无拘无束,根本无法被压制,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绝对的自由,甚至连师尊他老人家也从来都不曾展现过。
如果他真的是散道之人,那谁又敢说自己是修道之人?
要是此刻还有谁相信他真的已经散道,白发道人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用拳头和他掰扯掰扯,打烂他的脑袋瓜子。
可是他又分明是刚刚散道!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邪魔歪道?
邪得很!
白九灵最后不舍地喝了一口坛中的酒,啧啧嘴,将酒坛抛给刚刚辛苦一场的白发道人。
“他自己不是已经说了吗?”
白九灵又取出一壶酒,不过滋味淡了很多。
白发道人不解其意,掂量手中的酒坛,一口下肚,于是又连连饮了数口,喝着喝着便恍然大悟,头肩上再次有三朵金莲齐齐绽放,金光璀璨更胜以往。
释然长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九灵亦是大笑,不过略微欠一些酒中滋味!
两个高矮女子不明所以,但是红书见师父笑声由衷开怀、脸上气色一新,心里高兴了两分。
炎霜华也放松了心中的芥怀,看来这个鹤发童颜的老道长也并不全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可能是他来敲门的时候确实太心急了。
炎霜华一看见白发道人,就想起他在正屋门口冒着雷雨一拳拳砸门的景象,心里对白发道人实在有一些后怕。
白发道人又要饮酒时,从身上飞出一个紫色葫芦,未等白发道人动手,葫芦已经自己打开,从里面飞出两物悬于葫芦口。
一时之间,矮矮的北山上酒香混着药香,秋草返青,顽石生根。
红书和炎霜华皆已昏昏然,幸而白九灵及时护着身边两个晚辈女子,才让她们保持清醒,没有继续被那两种余味‘熏陶’。
有些东西还是要晚一点接触才好,那样才能物尽其用,要是太早,只怕反而会有伤大道。
白发道人也并不着急,继续饮了两口才看着眼前。
紫色葫芦上有一条黑色小蛇吐舌不停,一会儿满眼垂涎之色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坛,一会儿又看着白九灵那边,紧紧盯着白九灵的面庞之上,而山上所有药香味就是来自于这条小蛇身上。
除了黑色小蛇,另外有一颗九色圆丹静静悬浮,无香无味,没有丝毫气息泄露。
“这是……”
白发道人正准备伸手将那颗九色圆丹拿过来细看,紫色葫芦却发出一圈光幕将其护于其内。
光幕闪过之后,紫色葫芦化成一股流光向红书飞去,那颗九色圆丹已经没见了踪影,白发道人面前只剩下了那一条黑色小蛇。
红书见一物直朝脸上飞来,下意识伸出双手挡在眼前,等了一会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奇怪,真奇怪!
白九灵看着天上那道裂缝之外静静沉思。
看来他比自己还看得远,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