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山西侧的桃花林。
此时桃花盛放,放眼望去一片粉嘟嘟的,与清晨蓝如洗的天空相映,明亮妩媚。
非晚走在中间白石小径之上,两侧桃花蔚如云霞,随风摇动万千妖娆。
“花朝节那天,郡王两次帮我们解除危困,非晚还未曾谢过郡王。”
非晚深深万福,至少在礼数上无可挑剔。
可齐安郡王凝眸俯视,目光炯炯喜怒难辨,瞧着有些迫人。
“你是真想谢我?”
非晚不露声色地微笑:“谢,是一定要谢的。”
回应她的,是齐安郡王清冷地“哦?”了声。
“只是能否请郡王明示,我与郡王萍水相逢,非亲非故,郡王为何在路见不平之后,便上门提亲?”
齐安郡王目光幽沉,深不可测:“若我说被你的容颜吸引,你信不信?”
“我信。”
非晚回答得十分自信,反倒令齐安郡王诧异地睨了她一眼。
她抬眸对上齐安郡王的眼,桃花眸子晶亮。
“因为除了爹娘给的这副好皮相,我什么都没有。”
仿佛为印证她所言,忽然有一阵轻风拂过,片片桃花沙沙落下,如一阵轻盈的雨滴滴落在她乌黑的发髻与白皙娇嫩的面颊上,优雅纤润的脖颈中。
非晚无意识地阖了下眼眸。
这弱不禁风的小模样,天真无害,似立刻会融化在这春光之中。
齐安郡王眸色深黑:“你相信最好。”
非晚睁开眼,恍若美梦初醒一般,看了看身上的花瓣雨,慢悠悠地抬手拂了拂:“可我也同样相信,京城闺秀之中,容颜比我更盛的大有人在。”
她叉着双手,歪着头,闲闲地盯着齐安郡王,露出狡黠的目光。
“敢问郡王,我算老几?”
齐安郡王审视地瞅过来,声音并没有多少温度:“若你成了我的郡王妃,自然一个二品诰命跑不了的。”
非晚清澈的眼眸露出欢喜的光芒,却又似转眼一想:“只怕郡王错爱,我只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
不料齐安郡王轻叹:“我也是。”
非晚意外地抬眼,此人英俊的眉眼间散发着冷漠的深邃,但是先前迁就自己而刻意放缓的步速,此时迈开大长腿翩然朝前去了,却留给她一身玄色王袍的尊贵背影。
在落英缤纷之中竟颇有些清冷寂寥。
非晚正要赶上前去,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说话。
“……姿色也算是上等了。可惜若要等四五年孝期过去,那也快20了,不年轻啦!且又是月西和不要了的。”
这仿佛在说姐姐!
她不由身形一顿,腾地转过身去,桃花眼中迸出寒意。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走过来,锦衣华服,生得倒还端正,可是五官挤在一块,瞧着有些小器,举止也轻狂。
“赵大,你切莫想得太美。”
走在那人身旁的是个清秀的男子,一身白纻袍,倒还风雅。
那人嘴角上扬,似手到擒来般愉悦:“大爷我愿意纳她为妾,她福份算不浅了。你信不信,到时我都不需要开口,只消勾勾手指,她就千肯万肯的了。”
白袍年轻人轻嘲:“不消四五年之后,现如今你便去试试,看她答应不答应?”
“去就去!”
那人竟不经挑,大拇指威风地朝后指了指:“走!”
白袍年轻人愕然:“你还动真格的了?”
那人转身往回走,竟步履飞快,白袍年轻人在后面喊都喊不听。
非晚心下焦急,师兄要带姐姐来赏桃花,难不成他们已经到了?心中想着,脚下急急地跟了过去。
果然没走几步,便看见西凉娴正步上平桥,悠然朝这边走来,身旁只有凛儿服侍,却不见叶倾淮的身影。
那被称赵大的人上前,竟将西凉娴拦下:“西凉大姑娘,真是幸会!”
西凉娴登时举团扇遮了半面,不悦地微微颦眉:“我不认得你。”
“慌什么?我是长宁侯府的赵宽,请借一步说话。”
赵宽一脸傲气,转眼又涎笑,那色迷迷的样子,很招人的巴掌。
果然西凉娴凤眸微瞋,不客气地回答:“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说着,便要挪步绕开赵宽与那白袍男子,不料赵宽却无赖地双手一伸,又给拦下了。
赵宽大约全没有想到西凉娴会拒绝,不由斜着眼上下打量她,仿佛在对商品估值几何。
“我长宁侯府比你嘉楚伯府爵位可是只高不低,我这是给你面子,你不懂么?”
语气也冷硬下来。
西凉娴冷嗤:“这位公子,你长宁侯府与我伯府素无往来,我根本不认得你。你拦下我不合适!”
“呵呵,你还装的一本正经的。”
西凉娴登时涨红了脸,又急又怒:“你什么意思?”
“似你这般被人扔掉的贱货,我看得上你,就是你的福分,人家现在对你甩都不甩你一眼吧?”
赵宽似被激怒了,脸板得像风干的浆糊。
她歪着脑袋打量自家的姐姐,样貌虽然秀气,却算不得人间绝色,坐着看起来温婉贤淑,一动就本性毕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一点就炸的脾气,非晚实在想象不出来,日后得替姐姐寻个什么样的夫君,才能让她继续过得与在爹娘跟前一般恣意幸福,避免前世的悲惨下场。
这一瞬间,非晚觉得自己的肩膀又往下沉重了几分。
“有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也不知哪里钻出来的,竟敢背后非议老太太,恰好教我们大姑奶奶听见了,就把人叫来萱晖堂,一顿发作,方才罚跪了半日,眼下正挨板子哩。”
“大姐姐也来家了么?”西凉娴目光盈盈地望着陆十媳妇,十分期盼得到肯定的答复。
果然陆十媳妇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可不是?大姑奶奶常常来家。”
说罢,便催她们进去。
进了院门,只见那边太湖石下面,条凳上按着一个丫头,手脚用麻绳绑了,旁边站着一个粗使婆子,正拿板子往那丫头背后重重敲打,那丫头嘴里塞着布条,堵得发不出声音,只呜呜地求饶,也没有用。
那丫头的脸侧过来,非晚匆匆瞥了眼,却不认得,于是使眼色给身旁的红叶,红叶会意,慢慢落到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