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事情人们总是记得很清楚,连细节也记得那么清楚。
“你们两个已经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了,怎么还分了呢?”婉晴看着余晖不可思议的问到。
“因为那场车祸,还有车祸后面的事情。主要是车祸后面的事情。”余晖茫然无措的看着天边的晚霞说道。
天边的晚霞最终还是没有留住夕阳西下,晚霞像调皮的孩子,一会把自己变成黄色,一会儿把自己变成红色,一会把自己变成一匹马,一会把自己变成一头大象,一会又把自己变成一只大鸟。
余晖的心情也像是这晚霞般,开始变化无常,过了一会儿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娓娓道来。
那天是11月14日,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下班后,朝霞开着车来接我下班,她还回家精心打扮了一番。说是带我去参加同学聚会。其实就是我们的两个同学路过这个县城,她把人家留下来吃了个饭。
吃饭是在县城最大的饭店吃的。菜是她点的,反正什么贵就点什么,都是我从来都没听过的名字,白酒、啤酒、红酒都点全了。她就是那天晚上的主角,我只是她的一个小跟班。那两个同学也看出了我们的关系。席间那两个同学各种的奉承她,说我们是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什么郎才女貌,上学的时候没发现,隐藏的够深的云云。反正各种奉承话说了几个小时。朝霞似乎很喜欢这种场合,很喜欢听这种话。在他们面前对我也是百倍的呵护,给他俩大撒了一把狗粮。我只是默默的吃着菜,看着他们的表演。礼貌的随声附和一下。那天晚上的聚会就是朝霞炫富的舞台,根本没有什么同学的情谊,倒像是功力场一样。吃完了饭她又执意去KTV唱了一会歌,当时已经过了12点了,KTV也要下班了,我看到朝霞又喝醉了,我就跟他们说散了吧。
出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几辆车在路上跑了。他俩打车回的宾馆。她却执意要开车回去,因为我没有驾驶证。她就想自己开车。我果断的制止了她。还和她吵了一架。
她骂我没本事,挣不到钱,这个家完全是由她养着。其实我们都是自己花自己的钱,租房子的钱、水电费都是我交的。她每天都有应酬,我们几乎不在一起吃饭。就是在一起睡觉而已。我们组成的这个家其实就是她的一个宾馆。所有的家务都是我干的,她回到家就是洗澡脱衣服睡觉。喝不醉的时候就和我聊聊天,喝多了就直接睡觉了。我们虽然在一张床上睡觉,但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我看她喝醉了没有理她。我俩一起上车后,他就开始数落我。“你知道他俩现在干什么吗?他俩现在都是医药代表,往医院里送药,一个月少说也得挣个两三万。你看看你还在拿着四千块钱的死工资,你现在还能配的上我吗?我现在回去以后都和你没有共同语言了,我都不知道和你说什么了。这样下去咱俩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呢?”我没有说话。迷茫的看着她。她确实变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也一样。
她想发动车子,我把钥匙给她拔下来。我说不行,你喝酒了不能开车了,咱打车回去吧,要不就叫代驾。她从我手里夺过钥匙,有一次发动了车子。我又给她拔了下来,我下了车。她也跟着我下了车。下来就指着我的鼻子嚷道:“胆小鬼,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和你在一起了,你看看现在哪有车,哪有警察,谁会查我们,会出什么事,别人都不出事,就我们出事吗?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去学开车,天天叫女人养着你,叫女人给你开车,你还要不要脸。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喝酒,还要靠老娘我给你挡酒,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一个大男人就知道天天在家做饭打扫卫生,活脱脱一个家庭妇女。你就是好吃懒做,靠着这张小白脸等着富婆包养你。你现在一无是处,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我当时非常生气,我真想去打她一顿让她清醒清醒。
等她说完了,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跟她说:“我开吧,你喝醉了。”我让她坐在后排,我开着车往回赶。当时大约深夜3点多了。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我们经过了几个十字路口,每个红绿灯我都等到绿灯亮的时候再发动,每次停下车来等红绿灯的时候是心里煎熬的时候,就怕警察出现。所以我总是左看右看,虽然解决不了问题,好像只是给自己一种心里安慰,平复一下煎熬的内心。她坐在后排就这样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快到住的地方的时候,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感觉路灯异常昏暗。我怕出事故开的很慢,大约40公里/小时。经过这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当时天都快亮了。当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又反复的左右看着,终于等到绿灯亮起了我又左右看了看两边没有警察,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就要到家了。行驶到十字路口中间位置的时候,有一点光亮从左边传来,我再次向左边看了一眼,一辆大货车从侧面朝我们疾驶而来,我傻眼了,我本能的双手紧握住方向盘,身体使劲的往后靠在座位上。我感觉大货车快要撞到我们了,我想做最后的挣扎,我猛踩了一下油门想要冲过去。大货车突然开了车灯,一道刺眼的强光映入眼中,刺眼的强光强迫我闭上了眼,只感受到一片白茫茫的光亮,然后耳朵里传来“吱---咣当、咔嚓、咔嚓”的声音,我的心里绝望了,我放弃了所有的反抗,听候老天的处罚。我后来才知道大货车把我们的车撞的翻了几个跟斗,在十几米外的花坛里停了下来。
当时我的眼中一片白茫茫闪过以后,就像打翻了油彩板,红的、黄的、蓝的、绿的都朝我的眼前扑面而来。嘴里就像打翻了调料盒一样,甜的、酸的、苦的、咸的都轮番从我的舌头上过了一遍。鼻子里又像是经过了鲜花店猛地吸了一口气一样,香的、臭的、说不出种类的味道都在鼻子里跑了一圈。耳朵里向听到了一场民族打击乐音乐会一样,铙声、钹声、鼓声混杂着都往耳朵里塞。然后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脸上、腿上、手上传到脑子里。感觉到疼痛之后,突然世界都安静了。当时我感觉离死亡是那么的近。仿佛看到黑白无常的长舌头和他们手里拿着的铁链就站在我身前,然后感觉他们把我放在了一辆平板车上,我就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也感受不到、连梦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