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总会或多或少地错过些什么,有时候是某一个机会,也许能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美好;而更多的时候,还是错过某一个人,因此才有无数幽怨的诗词与悲歌流传。而我们总是以想象中最美好的一面,去缅怀和感伤,轻叹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但现在守在独石口的黑云龙,却已经亡魂大冒,他开始用想象中最坏的一面,来安排自己的后事。上吊?毒药?砍头?腰斩?还是最恐怖的凌迟…
当林丹汗在帐篷里,与自己的妃子颠鸾倒凤时。他最忠诚的将军苏赫巴鲁,不忍心看见精锐的探马赤军就此烟消云散。为了保住这只精锐的血脉,他私自下达了一道军令,让探马赤军在攻城不利时,可以率先撤下来休整。但他完全不知道,林丹汗命令探马赤军死命攻击独石口,用以拖住明军的用意。
苏赫巴鲁更加万万没想到,林丹汗突然下达了攻击镇安堡,击溃明军后援部队的命令。红色军旗扬起,蒙古大军发出尖利而悠长的“哟呵呵”的欢呼声,两万骑兵如奔雷般绕过独石口,向着镇安堡猛扑过去。而此时,苏赫巴鲁的军令刚刚到达探马赤军处…
早已疲惫不堪的探马赤军,如同得到了一道大赦令,领军将领立刻下令撤退。将攻城的任务交给了第二梯队后,探马赤军开始快速的撤退。
同样莫名其妙的第二梯队领军将领,看着林丹汗率领最精锐的部队向着镇安堡方向而去,以为大汗要深入明军内地打劫,而探马赤军只是作为殿军拖后。当下也不以为意,按照预定计划下令部队继续展开攻击。
三只蒙古军队一来一去之间,让独石口关隘前出现了短暂的安宁。守在城墙上的黑云龙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对于蒙古军队的调换同样感到莫名其妙。心里正在思索之间,蒙古回回炮又发动了新的一轮攻击,这一次是蒙古军队特有的烟雾弹。
蒙古军队的这种烟雾弹里,混合有巴豆和狼粪等刺激性极强的东西,是用来攻城的利器之一。不过下令的蒙古将军,显然没有考虑到独石口关隘特殊的构造。
关隘构筑在两山之间的通道之上,这个通道乃进入中原的捷径,而且一入关隘,后方无险可守。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让关隘中极容易产生强烈的对穿气流。因此蒙古军队的烟雾弹还没有发挥作用,便被一股强烈的山风将烟雾吹了回来,扑向了蒙古军队自己。
守在关隘上的明军士兵,看着城墙下的蒙古士兵,如同被熏腊肉一般狼狈而逃,顿时哄然大笑。黑云龙将腰刀插在一个沙包上,也是摇头轻笑不已。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随着烟雾散尽,眼前的蒙古军队竟然少了一大半的人。这特娘的去哪儿了,飞了??
很快,不止一个士兵说道,他们看见一支庞大的蒙古骑兵在烟雾掩护下,绕过独石口直扑右侧的镇安堡。黑云龙急忙找来亲兵去探查,随后亲兵也证实了这一点,他们在山包上,看见了那只蒙古骑兵掀起的漫天烟尘。
黑云龙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这个时间,估计皇上的军队正好要经过镇安堡外。镇安堡那个地方虽然险峻,但根本抵挡不了蒙古军队的冲击,镇安堡一旦被攻破,数万蒙古大军就将从峡谷之中杀出。吾命休矣…
思虑良久,黑云龙将腰刀狠狠插进沙袋之中,缓缓站起身来,整了整散乱的盔甲:就算要被砍脑袋,也得把独石口守住。再说皇上那儿还有四万人,保护皇上撤退应该问题不大。妈的,劳资和这帮蒙古鞑子拼了!!嗯,探马赤军去哪儿了?怎么换人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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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卫队沿着官道快速地向独石口挺近,沿途除了经过长城,还经过了不少高大的烽火台和城堡。朱由校大致看了看,对于目前各处的防守还算满意。有长城在,蒙古人想打进来,只有扒墙一条路。
这时,跟随大军前来的阿尔斯楞,通过马五告诉皇上,他知道一条近路,经清泉堡,绕过镇安堡,只需翻过几个山头就可以到独石口,大军在此地自然行动不便,但小部队却可进退自如。朱由校表示不相信,这里都被长城包围,总不能几百人都从长城上翻过去吧。
阿尔斯楞急得抓耳挠腮,连比带划地说了一通。马五细细听完后,扣了扣鼻子轻声说道:“皇上,这小子说他知道长城那里有缺口,他今年初带着人,就是从那个缺口处进来大明的。”
“what??咳咳,朕是说此事当真?”朱由校急了。
阿尔斯楞连连点头:“我听父亲讲过,当年土木之变时,独石口被瓦剌部也先攻破过。瓦剌就毁坏了独石口和其他很多段长城。
现在看见的长城都是后来修建的,很多地方就是黄土夯筑的,没有包砖,因而遇到风雨很容易毁坏。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缺口,只是缺口大小不同而已。明军守备也不甚严密,因此很多时候,只要不是蒙古军队入侵,他们对于平民走缺口是不管的。”
朱由校黑着脸,脑门上出现了无数乌鸦。这样的城墙拿来干什么?还守卫京城,守卫个鸟啊。狠狠捏了捏拳头,朱由校对阿尔斯楞说道:“回头你就找科学院的人,把你知道的缺口都告诉他们,现在带着我们抄近路,救援独石口。”
令旗一挥,皇家卫队立刻掉头。山路不能骑马,朱由校把缰绳一丢,率先扛着火枪,顺着山路冲向独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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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斯楞从小在草原丘陵间长大,爬坡上坎如履平地。他看见皇家卫队的人竟然也能和他一样,就连皇上也是不落下风,不由大为惊讶。明军是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了。除了将官的私兵,其余士兵跑不了几步就会要死不活,更不要说提枪上马,举刀开工。
马五出了他的疑惑,嘿嘿笑着喘着粗气说道:“你以为皇家卫队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那都得是精英。告诉你,皇上从来都是以身作则。二三十斤的东西往身上一扛,照样跑的飞快。
小子,进了皇家卫队偷着乐吧。你们这几十号人,以后还有土地和房子可以分,都是在京城。但这一切,都得你们拿命来换。懂了不?快跑,别说话了。急行军的时候,大军禁言。”
阿尔斯楞忽然眼圈一红,之前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他们这几十号人,在草原被人像撵狗一样到处乱窜,真正的天当屋顶地当床。
冷了,几十号人就挤在一起取暖;饿了有饭就吃,没饭只好抓虫子;渴了,趴在水沟边边和牛羊一起喝水,还舍不得喝牛羊奶,喝了,小牛小羊就没吃的了;至于他吹嘘的牛羊成群,实际也就是二十几头牛羊,在这群山之中很好隐藏…
阿尔斯楞擦了一把眼角,牢牢记住急行军中禁言的这句话。他现在已经是大明皇家卫队的一员,不再是草原上流浪的孤儿。他要为自己的小部族谋得一席之地,因此必须拼了小命。至于那些蒙古贵族,与我何干?我现在是大明的人…
皇家卫队跑了半个时辰后,抵达了清泉堡。一到这里,朱由校火冒三丈。按照军制,这样的小堡内,应该有驻军一百二十人。可现在一个守军都看不到。只有几个妇女在城堡大门外晒太阳,旁边还有几只猪在哼哼唧唧的翻泥巴。
突然出现的军队,把这里的妇女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便跑进了城堡里。尖叫声后,便是一阵怒骂:“瞎叫唤什么,鬼来了?还要不要爷睡觉了?等你们的男人回来,让他们晚上好好拾掇一下。妈的,几天不见男人就变成了骚婊子。”
一个拿着锄头的壮汉出现在了城门口,看着城外气喘吁吁地站着黑压压一群士兵,吓得眼一瞪头一缩,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等猛如虎把他从猪圈里抓出来后,才知道这个农夫竟然是这里的守堡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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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守堡指挥知道眼前的军队是皇家卫队,而那个脸黑如锅底的人是皇上后,便觉得身体软软的怎么都站不稳,似乎一阵风都能把他吹上天,妈哟,真的是连开三把豹子,怎么在这地儿都能碰见皇上?猛如虎只好把他的脖颈一把抓住,像坨烂泥似的皇上怎么问话?
“这里的守军呢?”朱由校愤怒地问道。
“他们…他们种地去了。”守堡指挥有气无力地答道。
“朕,再问一遍,这里的守军呢?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朱由校根本不相信这个指挥的鬼话。
“他们出关,卖…卖…”指挥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便低着头再也说不下去。
旁边几个妇女这时吓得尿了一地,她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还都是男人。想起自己家死鬼曾经说过,可不敢在山上到处乱跑,要是遇见了边军,那就完了,那都是些几年没见母猪的家伙,看见真的女人还不得往死里弄…
朱由校看了看那几个妇女,继续冷冷地问道:“这里的守军呢?你们可知道去哪儿了?”
一个胆子大些的妇女,使劲拍了下哆哆嗦嗦的右手,鼓起勇气说道:“俺家男人去关外找蒙古人换牛羊皮去了。”
“用什么换?”朱由校看了看眼前红泥夯筑的城堡,这个破地方还能有什么值钱的?
“用墙上的包砖,还有,他们自己的铠甲刀剑。”妇女小声地说道。
朱由校气得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了城墙,原地转了两圈后,怒吼道:“一百二十人都出去了?你们他妈不知道蒙古人打来了?”
妇女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往后退了两步,牙齿磕得哒哒之响:“大人,俺们这里就只有三十个男人,那有一百二十人。蒙古人刚打来的时候,俺们就知道了。但是指挥大人说,不碍事,独石口和镇安堡守得住,于是就把俺们男人都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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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空饷,喝兵血,倒卖军备这些事在明朝的军队中,根本就不叫事。但朱由校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边关,还发生在蒙古人叩边的时候。但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他开始相信阿尔斯楞的话,这里所谓的长城,根本就是一个不设防的地方。连城墙的包砖都能拿出去卖,这里的守军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猛如虎用手指试了试指挥的鼻子,把人往地上一丢,叹口气道:“皇上,这人吓死了。问不了话了。”话音刚落,众人忽然听见山谷中传来隐隐的闷雷声。就像有人在山谷里整齐地敲响了无数大鼓。
众人抬头一看,天气很晴朗啊,怎么会有这种声音?阿尔斯楞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大变,他急忙拉着马五比划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子断了线一样往下淌。
马五闻言,脸色也是大变:“皇上,阿尔斯楞说,山谷里起码有不下一万骑兵,方向是镇安堡。但山包包里望山跑死马,这些骑兵距离镇安堡起码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皇上,我们怎么办?”
朱由校略一思索,对着几个妇女说道:“镇安堡的情况,你们是否清楚?”
刚才说话的妇女,点点头道:“大人,镇安堡因为毗邻蒙古,那里的城堡和守卫要好的多,城墙有八米高,都是去年才包的砖。但是也只有不到三百人。守堡的指挥是个很雄壮的将军,叫虎大威。”
朱由校听后立刻转身对着卫队大声道:“是祸躲不过,独石口已经有增援,想无大碍。但是镇安堡这里却只有三百人守卫。一旦镇安堡失守,就等于打开了独石口的后门。听我军令,全军立刻出发,救援镇安堡。马五,命你即刻赶往后军,让他们火速分兵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