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程半梨窝进沙发,打开电视继续播放昨天的校园剧,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喊道:“小燃,来一起看电视啊。”
秦燃收拾好碗筷,从厨房走出来。
他本想坐单人沙发,结果经过长沙发时,被她强行拉着坐下,黏人地非要两人挨在一起,“和姐姐坐一起嘛。”
秦燃只好顺从地在她身侧坐下。
程半梨举起遥控器找自己昨天看到的地方,“诶?我们昨天看的是这一集吗?”
昨天陷于幻象,秦燃根本就没注意电视屏幕:“不知道。”
“你昨天不是看得挺认真的?”
“忘了。”
“我昨天困得睁不开眼,也忘了看到哪一集了,那就从这里开始看吧。”
“好。”
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程半梨开始靠着抱枕看电视。
后来她渐渐换成盘腿坐的姿势,抱枕也被抱在怀里。
看到男女主躲在看台角落接吻,旁边操场上就是来来往往的老师同学,随时都有可能被抓包,代入感太强,程半梨已经开始紧张了。
“天哪,好欲啊,”程半梨扒拉了一下秦燃的胳膊,激动得小脸通红,“刚才他是不是伸舌头了?”
秦燃脸上发烫,“嗯”了一声。
“啊啊啊啊太刺激了吧。”程半梨怀里的抱枕已经被她揉得变形,她瞪大眼专注看着电视屏幕,光影清晰地倒映在眼中。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昨天截然不同,现在一起看到电视上出现这样的情节,秦燃总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于是他起身假装去厨房倒水,等到远远看到男女主分开,才重新走回沙发坐下。
只是现在的小甜剧接吻密度比较高,秦燃没一会儿就要离开一趟,假装有事要忙。
在他第四次站起来的时候,手腕被程半梨快速抓住,“你又要去哪儿?”
秦燃答:“喝水。”
程半梨强拉着他坐回沙发,然后穿上拖鞋,蹬蹬蹬跑到餐桌那边,拿来水壶摆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喝吧。”她说。
“……”
秦燃硬着头皮倒了杯水,在她的注视下喝光。
“你是不是不想和姐姐一起看电视?”
秦燃眼神躲闪,“没有。”
程半梨狐疑地盯着他,“真的?”
“真的。”
“那就好好看嘛,不要乱跑。”
“……好。”
过了半集,剧里面播到教导主任讲话,严令禁止早恋。
程半梨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小燃虽然还小,但差不多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给他看这么甜的校园剧,会不会让他觉得好奇,想尝试一下谈恋爱的感觉?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所以在下一次男女主接吻的时候,程半梨忽然朝秦燃那边倾身,用右手捂住他的双眼,“不准看,这是十五禁内容。”
秦燃无语:“……”
刚才他想假借倒水躲开让人尴尬的情节,她不愿意。
现在又不想让他看了。
她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他也只能配合。
秦燃舔了舔唇,有些无奈地说:“好了,我不看。”
“等播完这段你再继续……”说到一半,程半梨忽然视线凝住,定在他泛起水光的唇上。
他的嘴唇颜色偏红,柔软却不厚,反倒纤薄流畅。
少年上半张脸被她的手遮住,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线条流畅的下颌,唇瓣润红诱人,怎么看怎么漂亮得像妖孽。
程半梨的心忽然加速,砰砰跳了两下。
她右手横着遮在他眼前,朝下的拇指无意识地碰了碰他的唇角,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秦燃绷紧下颌,放缓了呼吸节奏。
他眼前一片黑,其他感官反倒更加敏锐。
所以刚才那一下,是她故意碰到的,他无比确定。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靠过来的时候,身上清甜的气息侵袭鼻尖,和平时也有所不同。秦燃能闻出来,她用了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这又是为什么?
还不等他细想这两个问题,遮在眼前的手就移开了,黑暗重新被光亮取代。
“现在你可以看了。”程半梨回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神情若有所思的模样。
秦燃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却一空。
过了会儿,屏幕上又有情侣亲热,程半梨连忙转头看向秦燃。
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信息,听话地闭上眼,“我不看。”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生怕他仍然对早恋心怀向往。
程半梨一边自己看得脸红心跳,一边凑过去对闭着眼的秦燃说:“其实谈恋爱没什么好的啦,两个人在一起很容易闹矛盾,接吻也容易磕到牙齿,很疼的,一点都不好。”
秦燃问:“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我室友说的,”程半梨声音转小,没几秒又忽然理直气壮起来,“你看姐姐一直单身过得多开心,所以你也千万不许早恋。”
秦燃眉眼舒展开,“嗯,知道了。”
看完两集电视剧,程半梨忽然闹着要吃炸鸡,秦燃拗不过她,帮她点了份炸鸡外卖。
别墅区不让外卖员进,接到电话的时候,正看到精彩部分。
程半梨的视线黏在电视上,揪着身旁少年的衣袖晃了晃,声音嗲嗲地撒娇:“帮姐姐取一下外卖嘛。”
秦燃本来也没打算让她去取,“知道了。”
他在玄关换了外出的鞋,去小区外面取外卖。
路上收到程半梨发来的微信消息:【帮姐姐买一瓶无糖冰阔落。】
秦燃看了眼手里的外卖袋子,打字回复:【外卖里有。】
程半梨:【姐姐在减肥呢,只能喝无糖的/可爱。】
秦燃:【……】
将手机装进兜里,快到家的秦燃又原路返回,在小区外面的便利店买了瓶无糖可乐。
回到家,刚打开门,程半梨就高兴地迎了上来。
秦燃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接走了他手里的外卖,然后又风风火火地回到沙发上坐下,全程把他忽略了个彻底。
“我最爱的炸翅中和无骨鸡腿肉,还热着呢,好棒。”程半梨打开袋子,看着盒子里金黄脆嫩的炸鸡,期待和兴奋都写在了脸上。
她快速去洗干净手,打开无糖可乐倒进玻璃杯,咕嘟的气泡声听着就很清爽。
插上吸管,再戴上一次性手套,然后她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炸鸡。
秦燃在门口沉默地换鞋,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坐在沙发另一头。
比起刚才,和她的距离远了不少。
程半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绪,他刚一坐下,她就热情地跨越大半个沙发,递过来一块鲜嫩多汁的鸡腿肉,喂到他嘴边,笑着问道:“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秦燃摇头,“不了,我不爱吃。”
“好叭,你好像什么高热量的食物都不喜欢,”程半梨只能遗憾地把鸡腿肉送进自己嘴巴,下一秒眼里就盛满了光亮,像只吃到小鱼干心满意足的奶猫,“唔,真的好好吃,你不喜欢吃太可惜了。”
看着她开开心心地吃东西,秦燃心里的气就那么散了。
程半梨看剧的时候,随口抱怨了句:“鸡翅的骨头好麻烦,如果也是无骨的就好了。”
秦燃闻言看她一眼,放下手机,又去洗了一次手。
程半梨拿起一块翅中,咬了一口才发现没有骨头。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惊讶道:“诶?这家店也太好了吧,还负责处理翅中的骨头……”
剩下的话在转头看向秦燃的瞬间,全部被吞进肚子里。
身边少年戴着手套,动作利落地拧开翅中连接处的软骨,然后将两块骨头干干净净地抽出来,处理好的鸡翅被他放回原来的盒子。
哪里有那么好心的商家,只有好心的“田螺少年”。
程半梨愣在原地,出神地看着他。
秦燃默默处理完所有翅中的骨头,摘下手套丢进垃圾桶,明明手上没弄脏,但是洁癖作祟,又起身去洗手。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程半梨眼神放空,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们之间,虽然她要大上三岁,但似乎一直都是秦燃在默默照顾她。
小学的时候,她很没耐心,不擅长做手工课作业,偏偏手工课的老师训人又很凶,程半梨一直很怕他。
有一次的作业是用彩色硬纸板做一朵花,她不习惯用双面胶,把花瓣粘得乱七八糟,气得大发脾气又哭又嚎。
秦燃来找她,看到以后默默拿着材料坐到一边,帮她做好新的花,推到她面前,笨拙地安慰:“别哭了。”
那次她的作业还被凶巴巴的手工老师表扬了。
从那以后,她小学期间所有的手工课作业,都是秦燃帮她完成的。
她上初中的时候,第一次来月经是在周末。因为身边朋友都经历过,也告诉了她怎么处理,所以倒是没那么紧张,只是肚子疼得厉害。
那天她一个人在家,恹恹地趴在沙发上,疼得直冒汗。
秦燃正好来送东西,看到她脸色苍白,立马紧张地跑过来,问她怎么了。
她有气无力地跟他说自己肚子疼,想喝姜糖水。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秦燃还是出门去买了姜和红糖,进厨房煮了一锅姜糖水,倒进杯子,蹲跪在地上喂给她喝。
热乎乎的糖水刚喝进去,肚子里一下就暖洋洋的,没那么疼了。
那时候才上小学五年级的秦燃,已经因为从小的特殊经历而早熟聪慧,习惯了照顾好自己。
也习惯了照顾她。
后来到了高中,程半梨被讨厌的男生骚扰,也是秦燃保护她,帮她摆脱那些人。
在她身边的同龄男生青春躁动,开一些没有分寸的颜色玩笑,或者在背后议论同班女生的身材发育时,比他们小的秦燃反倒更懂得尊重女孩子。
从小到大,秦燃从没说过一句冒犯的话,更不会猥琐地打量她的身材,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就会立刻移开视线,避免尴尬。
跟他在一起,从来都是自然又舒服的。
回想起这些,程半梨忽然发现,她这个姐姐当得好像有点不合格。
说是姐姐,其实一直被秦燃当成妹妹,温柔细心地照顾着。
秦燃洗完手出来,抽了张纸巾擦去手上的水珠,见少女坐在沙发上发呆,连电视都顾不上看,瞥她一眼随口问:“怎么了?”
程半梨眨了眨眼,从记忆中抽离,回到现实。
她看向身旁清冷挺拔的少年,语气无比认真地说:“小燃,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秦燃:“……?”
她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将擦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秦燃习惯性地叮嘱:“少吃点,待会儿还要吃午饭。”
话音刚落,左边手臂就贴上来温软的身体,他身子瞬间僵住。
程半梨环住他的胳膊,脑袋像猫儿似的蹭了蹭,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语气肉麻得不得了,“小燃,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比我爸对我还好。”
秦燃试图抽走自己的手臂,却没能成功。
他别过脸,耳尖微红,“别闹。”
紧接着程半梨说:“以后你当我爸好不好?我不想要现在的爸爸了。”
秦燃愣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眼神有些惊悚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程半梨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以后你当我爸爸,好不好?”
秦燃一脸无语。
稍微用力,从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你干嘛呀,再让我抱一会儿嘛。”她甜腻腻说着,还想像刚才那样抱他的胳膊。
秦燃冷酷无情地抬高手臂,不让她碰,“炸鸡不吃的话,我丢了。”
“别丢,我吃,这就吃。”程半梨连忙展开双臂,老母鸡护崽似的护住自己的炸鸡。
她抬头冲秦燃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笑弯了眉眼,无声地喊了两个字,“爸爸。”
秦燃故作冷漠地别开视线,拿起水杯喝水来掩饰尴尬,视线游移,刻意避开她在的方向。
明知她只是随便开了个玩笑,但他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就好像某些事情进展的方向,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期。
和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