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自己都傻眼了。
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交了弓箭退下来后,她还是一脸迷茫。
没想到最后一支箭她多使了点力气,竟然误打误撞射中了靶心!
搁在以前,她立马扔了弓箭买彩票去。
武学测验上射中靶心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前两箭射空,最后一箭中靶心的,却独独闻砚桐一个。
不管她走哪,都会接收到怪异的目光,闻砚桐觉得被盯得浑身不舒服,就想着提前离开。
她临走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弓箭架,却意外的看见了池京禧。
他身着杏黄色衣裳,手腕处缠着一圈一圈裹着金丝的绸带,臂膀结实,腰身匀称。
他的弓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是一柄相当漂亮的红木弓。
隔着远远的距离,闻砚桐似乎跟他的目光对上了,但又看得不是很分明,那双染着墨色的眼睛拢着一层模糊。
两人离得很远,闻砚桐这下倒是胆子大了些,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才将目光收回转身离开。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渡春风。
闻砚桐回去的路上,脑中一直浮现这句诗。她忽而觉得,李白笔下的翩翩少年郎,约莫就是池京禧这样的人吧。
她穿进书中之后才发现,这周围的人面容都很清秀,就连闻砚桐这个小炮灰,也有一双十分灵动的眼眸。
不过为了掩饰自己女扮男装,她每日都要用青黛将眉毛画得粗粗的。
每次画完都要对着镜子感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也成为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
闻砚桐正心不在焉的走着,突然有人叫她,“闻砚桐——”
这一听就知道是赵夫子的声音。
先前教训她宰鸡、缺考的夫子中,回回都有他。穿过来的几天里,几乎日日都被赵夫子训斥,导致闻砚桐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头痛。
闻砚桐假装没听见,脚步却越发快了,想着赵夫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总不可能追上她。
然而她想岔了。赵夫子不仅追上她了,还走在她前头,“你这孩子,瘸着腿走那么快作何,这几日地上都打了霜,万一把另一条也摔瘸怎么办?”
闻砚桐见这赵夫子走她前头了,当下停住脚步,笑道,“夫子教训的是。”
“武学测验如何?”赵夫子一直觉得闻砚桐是个乖孩子,虽然有的时候行为有些难以理解。
“勉强过关。”闻砚桐不敢夸大,毕竟前两箭连箭靶都没碰到。
赵夫子看了看她的身板,叹了一声道,“你先前一直刻苦,秋后来了倒懈怠起来,要赶快找回从前的态度才行啊。”
闻砚桐低头应道,“多谢夫子挂念。”
赵夫子又语重心长的教育一番,最后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明学一项只有你一人缺席,所以院长便免了你的补测,这几日好好休息,日后振作起来,别辜负院长的栽培之心。”
像是一坨软软的棉花包裹在了闻砚桐心上,把冒着凉气的心给捂住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突然撞了好运。
向赵夫子点头道谢之后离开,闻砚桐心情骤然变好,若不是腿还瘸着,她肯定要扭一段秧歌庆祝。
测验结束之后,就有两日的休息时间,不用上早课,也不用去学堂。
不过窗子下的公鸡仍然敬业,每天早上六点半都要扯着嗓子叫几声。闻砚桐熬过了那一段时间,睡了个天昏地暗,总算把精神头补足了。
绍京是五日一休沐,颂海书院的学生在休沐这日就可以离开书院,到朝歌城里玩一玩。
闻砚桐就是盯准了这个日子,打算一去不复返,彻底离开颂海书院。
她起初打包了几套棉衣,但有老大一坨,根本不好带走。
而且她不可能抱着包裹从颂海书院大门离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带包裹了,就把那几只名贵的墨笔带走。
闻砚桐一切都准备好了,休沐那日起了个大早。
可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正把墨笔往怀里揣的时候,突然有人找上门来了。
两个人一黑一白,往门边一杵,“走啊。”
闻砚桐傻眼,“啥啊?”
“去翠香楼啊。”黑兄弟说,“上次不是说好了吗?”
她咬牙,暗道这对海尔兄弟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而且书中根本没提到小炮灰有什么朋友。
只简单提了她经常在学院受欺负。主要是小炮灰在原文中的笔墨太少太少,闻砚桐根本不了解。
她只好苦着脸道,“今日去不了,我实在是头疼得厉害……”
哪知道话还没说完,那白兄弟陡然把眼睛一瞪,眼珠子暴凸出来,像要掉下来一样,“你分明说了跟我们一起去,你想食言?”
这难道是什么杂技表演吗?
闻砚桐被吓得厉害,连忙道,“去去去,你先把眼珠子收回去,千万别掉下来了。”
白兄弟这才满意,“快点,马车在外面备着呢。”
一黑一白海尔兄弟勾肩搭背的出去了,闻砚桐没办法,只好把揣进怀里的墨笔又拿出来,换上靴子跟出去。
这个翠香楼,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闻砚桐苦大仇深的坐上了马车,路上听见窗户外面传来了朝歌城喧闹的声音,忍不住撩开车帘往外看。
绍京的皇都,自是锦绣繁华。
她伸长脖子左看看右看看,只到脸冻得通红才缩回马车里。
海尔兄弟在对面坐着,这会儿已经睡得东倒西歪。
马车走走停停,行了一个时辰才停下,闻砚桐用脚尖踢了一下黑兄弟,“醒醒,到了。”
黑兄弟慌忙擦着口水坐起来,一边推醒身边的人,一边问她,“你银票带够了吗?”
呵,原来是拿她当埋单的人。
他娘的,不早说!
“我实在不想去,我把银票给你们,你们自个去玩吧。”闻砚桐假装为难。
“不行!”黑兄弟眼神一凶,“说好了一起去就必须一起去!”
闻砚桐还想再说,那白兄弟眉毛一皱,似乎又要瞪眼珠子,她立即闭嘴了,麻溜的下了马车。
下了车之后,她才发现两人说的是“脆香楼”,是个吃饭的酒楼。
这两个人竟然为了吃,一大早的把她拉出来??
海尔兄弟十分高兴,招呼着闻砚桐走快点。但是没想到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店伙计给拦住了。
不知道店伙计说了什么,白兄弟当即大怒,“什么?!牛少爷又是那个犄角旮旯里的东西,凭什么包这酒楼?”
闻砚桐一听便喜上心头,走上去道,“算了,既然被包场咱们就另寻一家吧。”
“不行!”他不肯罢休,“让那什么牛少出来见见我,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店伙计满脸难色,“他现在还没来……”
“那你拦什么人!”黑兄弟动手推他。
守在门口的店伙计当即跟两人推搡起来,闻砚桐见情况不妙,飞快的钻到一旁人群之中,假装自己是个吃瓜群众。
正是闹得厉害时,一辆玄黑色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脆香楼门口。马车并不华贵,但车上锃亮的银板也显示出马车的不俗。
尤其是车厢侧面有一个正楷——牧。
闻砚桐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牛”,心中咯噔一下。
城中并没有姓牛的大官,是以方才店伙计说牛少爷包场后,那两人并不惧怕,甚至动手闹起来。
但是绍京人都知道,朝堂上有一位半生戎马,立功无数的老将军,叫牧铮。
而牧将军有一个嫡子名叫牧杨,跟小侯爷关系很铁。
闻砚桐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念头还没落下,车帘就被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掀开,紧接着锦衣雪领的池京禧探出身子,慢慢从车上下来。
目光轻飘飘一转,落在脆香楼门口那些闹得不可开交的人身上。
闻砚桐开始默哀。
海尔兄弟,你们摊上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