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凌云见孟小鱼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心神微动,柔声问道:“怎么?很痛?”
孟小鱼闻言一阵心虚。她此刻一身男子装扮,弄出一副泪光盈盈、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就太让人起疑了。
于是,她安定了一下心神,挤出一抹微笑来:“草民刚刚想起前日遇见的来此地找儿子的大伯,他说儿子三年前来此修皇陵一直未归,而皇陵又早已修缮完毕,他却不知儿子去向。草民看这处凉亭应当刚修完不久,便不禁想起大伯那伤心失望的模样来。失态了,还望殿下莫见笑。”
上官凌云闻言淡然一笑:“看来何公子年岁虽小,却是个性情中人。我听闻修皇陵那批人,去年年初便陆续被调离了,有些被调去充军,有些去了上都修河堤,有些领了赏银回家去了。去年最后那批,太子殿下调去了太子府做护卫,我估摸着太子殿下八成未跟皇上报备便自作主张了。”
虽然这个回答并不具体,但这却是孟小鱼听到的关于哥哥和田大海最详细最真实的近况了,她心中又是一阵小小的激动,脸上却竭力保持着平静,轻轻叹道:“如此说来,那大伯若要知道他儿子的去向也难。草民倒不忍告知他了。”
上官凌云的眸光定格在孟小鱼身上,眼神意味不明。
他生在皇家,后宫中和官场上的勾心斗角都见识了不少。如孟小鱼这般拙劣的伎俩,他自是早已心知肚明。可他却十分好奇,这个自称何宇的人完全可以说是自己来找亲人的,为何非要把这事说成是大伯找儿子?
孟小鱼见上官凌云盯着自己不语,蓦然就有了一种感觉,这个璃王看似温文儒雅、与世无争,可内心却是个十分透彻的人。他或许已经猜出了她借一个莫须有的大伯之名打听消息,或许也已看出她不过是个女子。
想到这儿,她心中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鼓,低垂了眼眸,不敢直视上官凌云。
上官凌云看破却不说破,不紧不慢地说道:“修皇陵之事原是孙少府管辖的,然去年孙少府病逝,如今的林少府未必清楚以前之事。不过太常府向来需记录官员和军士调配,不知这些修皇陵的民工是否也有记录在册。我守着这处皇陵,出入皆有诸多限制,跟朝廷官员往来甚少,不然帮那位大伯去太常府打听一下倒不是难事。”
他这是在暗示孟小鱼不要去找林少府,而应该找太常府的人打听消息。
孟小鱼本就是个心思通透的主,哪会听不出他的暗示,赶紧回道:“这种事怎敢劳烦璃王殿下。草民与那大伯本就是萍水相逢,寻个机会将所知告知他便问心无愧了。”
这时,一个太监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来,问上官凌云:“殿下,午膳已经备好。殿下要在何处用膳?”
上官凌云对着孟小鱼说道:“何公子若还能行走,我们便下去昨日那个亭子里用膳可好?此处对着先皇墓室,吃东西既对先皇不敬,我们也未必有兴致。”他边说边往凉亭外走。
孟小鱼连忙站起来,一边跟着他走出凉亭,一边不好意思地回道:“多谢殿下好意!今日已打扰多时,草民还另有事要办,午膳就不在此处叨扰了。”
她因为刚刚装作崴了脚,不好意思走得太快,故意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前挪动着脚。
上官凌云见状,便对着太监说道:“吴公公,何公子的脚崴着了,你扶他一把。”
吴公公忙小步跑到孟小鱼身旁去扶她。
孟小鱼很想拒绝,可又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只得虚扶着吴公公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上官凌云下山。
上官凌云又道:“何公子这就不对了,即便要办事,也得先填饱肚子不是?我在此处待着极是无聊,难得与何公子有缘聊得来,何公子故事编得甚是精彩,我还想多听两回呢。”
孟小鱼正想再推辞一番,扶着她的吴公公却突然行走不稳,一个趔趄往地面跌倒,扶着她的手也加大了力道,拽着她跌跌撞撞地直往下冲。
孟小鱼吓得惊慌失措,眼看着就要跟着吴公公一起跌倒,上官凌云却身形一闪,伸手就扶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却在慌乱间碰到了她的发髻。她头上插着的发簪随即掉落,头发也全部散落开来,而吴公公却沿着栈道直往下滚。
腰被上官凌云的手扶住,孟小鱼终究没有摔倒,可她却宁愿真的摔了下去。此刻的她披头散发地被上官凌云以一种及其暧昧的方式抱着,弄得她眼睛都不敢往上看,心中又急又羞,脸腾腾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她飞快地站稳身子,随即一转身脱离了上官凌云扶着她的手。
“多谢殿下!”脸太红了,孟小鱼不敢抬头,一声道谢过后,趁机便低头开始找发簪,那是管愈送她的白玉簪子。
吴公公此时已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又从栈道爬了上来,趴在地上使劲磕起头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非但没照顾好何公子,还差点连累何公子摔倒。奴才该死!”
“哼!你还知道自己该死!”上官凌云的声音森冷而威严,跟之前温文儒雅的形象大相径庭。“看来本王平日是太放纵你了,连走个路都会摔倒。给本王滚回去让人备好膳!本王回头再找你算账!”
孟小鱼闻言本想替吴公公说几句,又想着吴公公方才摔倒时不但没放开她的手,还使劲拽着她,分明就是个自私的奴才。再说她脸上红云未褪,她也不想引得他们多看她,便默默不语,继续在地面上找她的发簪。
吴公公慌慌张张地告退,一路小跑而去。
上官凌云看了看低头四顾的孟小鱼,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温声问道:“何公子可是在找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