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愈让几个宫女太监护着兰黛和岚楚回了宫,拉着孟小鱼坐上马车,就往都城外埋葬军士的墓地而去。
“小鱼儿,你曾跟我说过你梦境中的科举制度。你再跟我详细说说那制度如何?”
管愈握着孟小鱼的手,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憩。
“嗯,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通过科举制度选拔可用之才倒不失为一条良策,且可给穷苦人家的孩子一条走向仕途的路。不过,科举制乃我梦境中古人用的法子,也有不少弊端。到了我生活的那个年代,科举制便被升学制所取代。升学制也有自身的弊端,例如可能将孩子培养成懂应试却不懂创新之人,故而也有不少国家致力于培养具有创新思维、领导能力和团队合作精神的孩子。”
于是,孟小鱼将她梦境中的各种人才培养和选拔方式缓缓道来,管愈倒是听得极为认真,可等到了墓地,她却几乎没了力气。她不想让管愈发现,故意装作没事人一样,在军士的坟墓前虔诚祭拜了一番。
她留了些香烛纸钱,寻思着如何将这些东西烧给上官凌云。
上官凌云被碎尸后,又被扔到了中盛城门口。可她总不能跑到中盛城去给他烧纸吧?
管愈将孟小鱼的神色纳入眼中,说道:“上官烈锋虽作恶多端,可他毕竟也是儒皇的儿子,也当了十几年皇帝,我已令人将他安葬在皇陵。至于上官凌云,我当日只顾着照看你,未曾想到他会被碎尸抛尸。好在上官烈锋令人将尸块都收起后安葬了。我昨日已令人将他的墓地迁至皇子陵。可此处离皇子陵尚远,你也累了,我们不如就在此处为他烧些纸钱,算是对他最后时刻护住你的回报。”
孟小鱼抬眼看向管愈:“皇上不认为是他要拉着我一起摔死?”
“我当时在攻城车上看得清楚。他轻功不错,若是自己跳下去,或许还能留得命在,可为了护住你,硬是用尽全力减缓下降的速度,落地之前又将你抛向我,可见他是要护住你的。”
孟小鱼想起上官凌云说过的一句话,他那时还是被罚守皇陵的璃王,他说横竖有他一日,他便极力护她一日周全。
她如今之病拜他所赐,如今之命也拜他所赐。他俩之间的爱恨情仇、恩恩怨怨是不是也该随他之死而烟消云散呢?
孟小鱼面向埋葬了皇帝和皇子们的创世灵山方向,点上香烛,将所有的纸钱都烧了。
创世灵山,那也是她和上官凌云相识的地方。如果她还能活着,她想她以后会去山上祭拜他的。
管愈默默站在孟小鱼身边,直到离开都未言语,脸上的表情晴雨难测。
他和上官凌云斗了好几年,却只在对方临死前看过他一晃而过的脸一眼,当时那脸上居然还挂着一抹微笑,让他至今仍难以忘怀。
他令人当众辱了小鱼儿,最后又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她。这样的人,居然是笑着离开人世的。
孟小鱼本来还想去农庄看看,却因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又不想耽误管愈处理政务,便任由管愈抱着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管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低声说道:“以后还是莫要出来太久,你快把自己的身子折腾没了。”
“皇上放心,无净法师为我配的药尚有许多,我能吃好些日子。”孟小鱼虚弱地回道。
“褐樟说,那些药已不够压制毒性了。我听闻西岭国王手中有棵秦山的百年老参。”
这么说,管愈还是打听到了这个消息?
孟小鱼抬头看向他,语气非常诚恳:“皇上,莫要问他要。秦山的百年老参定不止那一棵,我们慢慢找便好。”
“小鱼儿,”管愈将她紧紧抱住,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盛,“我好怕,好怕失去你。你一定要坚强点,爱惜着自己的身子,莫要离开我。”
“嗯。皇上,你早过了婚配年龄,又是一国之君,该和郡主完婚了。听说她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她也熬成了老姑娘,仍旧盼着你们的婚期,极为不易。”
管愈的婚事也是孟小鱼的心病。她多希望自己临死前,能看到管愈娶妻生子。那样她也便能安心走了。
管愈将她抱得更紧了,俯首吻住她的额头:“我只想娶你。”
“皇上,我答应过世子,会让郡主做你的妻子。我欠了他的。别让我欠他到下辈子。”孟小鱼低声说完,便倒在管愈怀里睡了过去。
管愈紧紧地抱着她,泪光莹莹。
睦加郡频频传来捷报,在攻城车、投石器、猛火油和手榴弹的攻势下,西岭人不日便可被赶出睦加城和西北关。可如若西岭国王愿意给他百年老参,他愿意用睦加城去换。
他暗暗打定主意,回宫后,立刻派使臣去西岭谈判。
马车尚未回到皇宫,便被青松拦住。管愈怕吵醒了孟小鱼,轻轻将她放下,自己下了车。
孟小鱼却在此时醒来了,不由得坐起身来,正在疑惑间,却听到马车外管愈的声音:“何时的事?”。
“就今日午后。小的见他未去当值,便去他房中找他,一进门就看到地上一大滩血,他整个下半身的衣服都被血水浸湿了,手上还拿着纱布,似乎想要自己包扎伤口却痛晕了过去。”青松的声音低低响起。
孟小鱼更加疑惑了,正想打开车帘下去,却听到管愈恼怒地说道:“胡闹!可让太医去瞧过了?”
“翠柏已经去请太医了。”
孟小鱼顿感不妙,猛地一个哆嗦,掀开车帘问道:“可是褐樟出事了?”
管愈和青松都吓了一跳,一齐转头看向她。
“是。”管愈立刻敛去了一身怒气,走向她,柔声说道,“你先回宫休息,我去看看,回头再告知你详情。”
孟小鱼急了:“不好,我也要去。”
“小鱼儿,褐樟那伤不适合你看。你回宫去好好睡一觉,乖。”
“他伤着哪儿了?为何受伤?”
管愈有些为难,这问题不太好开口回答。
孟小鱼急得跳下马车:“带我去看看,我非得去看看不可。”
“小鱼儿,”管愈一把拉住她,低声说道,“他把自己阉了。”
“啊?!”孟小鱼懵了,没搞明白褐樟这是演的哪一出,愣了半晌终于反应了过来,顿时泪如雨下。“为何?我说过我要给他找个好姑娘的。”
“小鱼儿,你去也帮不上忙,快回宫去歇着。”
“皇上,”孟小鱼拉住管愈的手不放,“他……呜呜呜~~~皇上,在我梦境中有种医术是可以将断了的四肢接回去的,他那物什肯定也可以接回去。求皇上召集所有的太医去为他会诊,太医接不回去,重金求医也成。”
“好。”管愈答得爽快,又一把将她抱上马车,吩咐宫女太监:“送姑娘回宫。”
孟小鱼哭得稀里哗啦,马车刚刚启动,便听到车外青松低低的说话声:“皇上,小的刚刚叫醒了他,他说他把那玩意儿扔了,不愿告知小的扔到了何处。”
孟小鱼立刻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一头栽在了马车内,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