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表情,一切还好。
只是不知道,这么想是否真的就能相安无事。
作为一个局外人,赤梓在此刻的心绪起伏最是动荡,已经不是可以用“稍许”这种近似不置可否的态度加以形容的在意,关心看顾好似掌管姻缘的神明,可是就算考虑到过往牵扯,也只是远房的远房的远房那么的若即若离。
于是好奇,因此就更加在意。
自己不是那种喜爱多管闲事的人,乐善好施也只存在于自己头顶还贴着天使标签的时候那么几次,血管里偶尔沸腾,他生来就从未遇见过什么真正符合需要“被乐善好施”前提条件的人,尤其在堕天之后就更没有什么具有登的上台面、足以说服自己和自家老板的理由,可是偏偏自己就会忍不住心血来潮,而最近这种“非我似我”发生的频率也在不断疯长。不可名状,开不了口的自己比谁都迷惘。
“哈,我都不知道你会害怕小法!”顾小小眉开眼笑,丝毫没有思考过其他,只是下意识地选择那条最短的大脑通路,而这倒是顺理成章地从某些足以引发命运转折的外力因素中解救了怕麻烦的巴贝雷特,同时也留给赤梓喘息的余地,避免了一场只会往大了去的风波。
“你就饶了他吧!”赤梓嫌弃着半开玩笑,但是讽刺挑衅的语气倒是成了缺稀,看来这条建议不是只给顾小小一个人的。只是说罢又转而投向巴贝雷特半责怪半疑问的眼神,看来对于刚才自家老板的冒险精神很是不悦。
你说你这家伙,要吵闹就好好吵闹,要拉长拌嘴的声调就不要忽然失控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一样胡乱发飙,如果你刚才真的是抱着清醒的头脑经过缜密的思考故意而为之,那我只能说我对你那恶趣味实在看不惯常。
赤梓并不明白刚才自家老板到底抱着怎样的想法,但他相信那家伙绝对不是不怀好意,因为相信所以相信……好吧,可恶!没办法,他就是相信!
“好了,客人都被我们冷落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赤大爷翘了翘下巴示意被遗忘的穿着彩虹的渐亏凸月少女,同时表情一点微妙的颤动都没有,将盘旋缠结在心头的情绪隐藏落成。
“是啊是啊,贝贝你就别总是逗我玩了嘛!”顾小小嘿嘿一笑,果然按照一贯思维没有多想多深入探究,对于巴贝雷特的时不时就闹别扭,她内心将其当做是亲近自己的进步趋势。觉得那男人只要能够像对赤梓那样对自己,便就也和自己不再是毕恭毕敬保持安全距离的普通朋友。
巴贝雷特望了一眼赤梓,又望了一眼顾小小,面对两个人各自不服输的信任神情,他只能如二人所愿结束了自己的话题。
“说吧,想喝点什么。”开口,直接看向局促不安的渐亏凸月少女,随说该是一种热情好意的话语,可是巴贝雷特倒是有一种“哎,算了,我也不管你们了”的语气,顿时引起“小女仆”顾小小的不满哨音。
“哎呦,贝贝,要笑一笑!”顾小小双手叉腰,噘着嘴俨然一副小老师的模样,“你这样半哭半笑、哭笑不得的,谁敢开口回应呢!”
巴贝雷特不爽地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脸部肌肉,心里咕哝着自己明明是这家店的实名老板,该有决定游戏规则的权利,可你干嘛总是要找我麻烦,老子连点表情态度的自由权利都没有了么……如此云云,可是转念一想,这女人的靠山实在是惹不起,所以很没志气地决定还是就这么算了。
“你要发挥你的花美男优势啊!”停顿过后,小小微笑着补充。
恩恩,对啊,怎么忘了嘛,老子可是花美男啊!这点儿小事怎么能去计较呢!想想看,这小女仆还是很有眼光的嘛!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啊哈哈哈!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啊!
闻声,巴贝雷特本来低垂着眼睑的扭捏忽然变成了认同,越听越有理地自己在那里点点头,脸上一抹浅浅的红晕看来还算是有点道德准则,知道自己不能太没有羞耻之心。
赤大爷不加遮掩地在一旁无语地抽搐着嘴角,关键时刻这小妮子还真勇敢,什么谎都敢扯,而他也真够没眼光的,怎么能看上这种老男人……额,不,合群一点该是花美男,真是有够花的,还挺臭美的……对啊,他没说错啊!这家伙身上那件樱桃图样的花衬衣确实挺招摇的嘛!
“额那个,我不渴。”只有少女还恍若隔世,沉吟悬空,却没看懂身旁的冰与火相撞刮起了不合时宜的春风,以至于在她好不容易出个声来个小调调的时候,另外三个人也恍若隔世了。
看来想在一个频道上还不是你想就可以的,尤其是这一大家子正常人理解不了的奇异生物都很古代很稀有。
顾小小抬眼打量了一下巴贝雷特,发现他还沉浸在刮起的“花美男”春风中不可自拔,于是壮着胆子在巴贝雷特旁边来回“打磨”,声音比撒娇还柔弱还甜美,哄骗着早已入了魔的老板大人,“老板,人家女孩子初来乍到的,会怕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样说出去不就污了您的花美男形象嘛,所以这种时候要温柔以待啊!你就分一点樱桃给她吃嘛!”
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巴贝雷特捧着下巴点头,“好啊好啊!”重复来重复去,看来“小女仆”一句“花美男”很是受用,可是就在顾小小伸手要将台面上盛满樱桃的水晶器皿推向少女那侧的时候,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转过头看过去,竟然是赤梓。
“这个不行。”
“哎……”
“既然是客人,还是重新准备比较好。”
顾小小望着赤梓,手腕上加载过来的力道微微有些沉重,她不是三岁小孩童,再傻也能看懂赤梓瞳光反射出来的不赞同,于是连忙顺从下来赤梓的建议点了点头。
赤梓恩了一声,随即进了里屋。
边走着边能感受到身后女人呼吸的颤抖,可是对不起,如果制止的不是我,可能你受到的打击会更大。
樱桃对于巴贝雷特的意义远超过你所能想象的,而软肋,一旦触碰,再不会给你进退。
顾小小,没关系,你要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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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小低着脑袋站在原地,牙齿使劲咬着下唇止不住发抖,可是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减缓几分脸上的烫热。
你又做错了,顾小小。
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顾小小忽然想起之前罗莉丽对自己说过的话。
——顾小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讨厌?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明白?
我不管你的那种“童心未泯”是做作还是你赖以生存的本能,但是让男人感到受宠若惊,还那么一无所知,我觉得真的很可笑。
……
愚蠢,不是你微笑着装天真懵懂就可以蒙混过关的,你自以为是的善良关心,其实有时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其他人。
可是,就好像自己无法抑制对罗莉丽的憧憬,她也很想能够那么聪明一眼洞悉被隐藏起来的禁忌。
自己了解自己,想要感同身受的心情。
感同身受,然后设身处地,如若可以,她是多么想要将自己的骨肉都剥离,露出自己想要与你共患难共别离的真心。
可是顾小小太理想化了,而这种手忙脚乱不擅用大脑的惯性行为模式自然也从不会给她带来多少她以为的雪月风花。
“对不起。”闭上眼在心底小声道明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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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纬线定位在巴别城最阴暗潮湿的方位,不合常理的是在这人群并不密集的地方,建有一家电影院。
外观经某位国宝级喜好流浪到处旅行的设计大师躬自设计,就连当时的手绘草图也被某专供小群体特殊人士开放的“百货大楼”以天价拍卖。没有用到一砖一瓦,通体呈黯黑色,阳光一照闪着半透明的光,从万仞高空俯瞰而去,像是一块掉落在灰色绒布上的不规则黑曜石。
只是这样单看外观就能可想而知它的手趣÷阁之大,而内里的设备装饰更是耗费巨资购置的现有的前沿之最,奢华程度令人咋舌。
然而让人想不通的是,这家电影院从来都不对外售票,而是不成周期不成规律地会向单方面所认定的人士进行资格鉴定,达到条件才会予以开放通道,而这条件没人知晓,就连电影院服务人员也以为这完全只靠电影院所有者的喜好,因而很难想象电影院何以生存至今,经营之道常人无从理解,搜索古往今来也前所未见,于是大家只能怀疑电影院的所有者钱多得没处烧。
位于最里面的“忧冰”厅是面积最大的放映厅,宽幅银幕此刻正黑白交错,银幕高度三分之二处的扬声器的高音头叫嚣着有些滑稽的背景音,看来是一部“历史久远”的喜剧片。
古镜刚踏进“忧冰”就忍不住瑟缩着抱肩打了个寒颤,一张俊脸白白的好像半夜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雪糕,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欸……还真冷啊!”
“让你多穿点你又不听,还偷着把我准备好的外衣给扔了,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方旭推了推眼镜,脖子上缠绕着灰绿相间的宽条图案的围巾,看一眼就觉得很温暖,古镜噘着嘴瞅了一眼,总觉得这松松垮垮的佩戴方式倒是一种无言的讽刺,对于那夸大缝隙中光洁的颈部皮肤很不是滋味地觉得看在眼里异常刺眼。
于是可怜兮兮地向男人求救,两只手打着波浪很厚脸皮地朝那张“你自找的,我就静静地在这里看着你自生自灭”的脸伸过去,“啊,阿旭!”
方旭向左一个侧身。
“啊!阿旭啊!”
方旭向右一个侧身。
“啊啊啊啊!”也不管会不会摔成悲剧,以闭着眼睛誓不罢休的势头把自己丢过去,刚环住一个温暖的东西就感到鼻头一酸痒,“阿嚏!”很响亮,响到古镜甚至听到了回声。
“啊!感冒了!”古镜拉长声带地惋惜,“讨厌啊!”然后不放开环住的东西摇晃着脑袋挫败。
“少爷。”
古镜感受到这呼吸交错很是亲近,热热的气息扑在侵染了致病病毒的脸上竟让他有些酸涩,于是骨子里的示弱因子顿时活络起来,他把嘴弯成惹人怜爱的中间上凸两边下掉,眉宇凑成难舍难分的忧伤,柔弱地发着嗲,“阿旭,我……”睁开眼睛却看到方旭快要杀死自己的表情,只实行了一半泪眼攻势,皮肤还没擦热乎就只能愣在那里,干巴着不敢动。
“怎、怎么了?”
“你的鼻水。”
古镜眨眨眸子,下移视线便看到了灰绿围巾上那一点湿乎乎的印迹,于是他面不改色地继续眨了眨眸子,“谁让你长得这么性感的。”
是因为性感所以才被喷鼻水,还是说因为你性感所以不会介意被喷鼻水,怎么想都觉得这理由只会让方旭更觉得这少爷该打。
“你可以放开我了。”
“呀!阿旭!”又要靠上去蹭,意思是我不介意与你共赴爱的“鼻水”。
方旭伸手按住无休止袭上来的脑门,“我们可以现在就回去洗澡。”
“啊!坏阿旭!”古镜万分可惜、意犹未尽地只能松开了手,开玩笑,他亲自登门上访可不要还没见着人就回去啊!
拉扯着方旭顺着阶梯向下走,走到从前往后数第七排、从左往右数最中间那列的座位前才停下脚步。
“你还是这种恶趣味,简。”然后坐在旁边的座位上,顺道还单方面强迫方旭也跟着一起。
没有得到回应,座位上坐在男人腿上的女人一直埋首在男人的脖颈间,交叠着肢体的模样在黑暗中暧昧得引人遐想,但仅于此,没有任何过分限制级的行为。
“咻!你把这地方搞得跟冰窖似的,结果这放的又是喜剧片……还是这种骨灰级的片子,我真是搞不懂你!”
女人依旧没抬起头,古镜倒是不在意、继续自说自话。
“咦,我怎么发现,每次来放的都是这部片子啊……”
“个人爱好,不行吗?”
清丽的声音不带一丝沙哑,侵略性却很魅惑人心,好像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沉寂依旧的冷兵器,解封,然后穿透现世刚要复兴的时空,暗郁妖美,狂乱盛宴,你无从逃脱,你必将被征服。
女人抬起头,前方闪烁不灭的微亮白光将女人的容貌映衬得缓缓散散——漆黑的直长发,深绿色的眼睛,两颗抹了红色液体的獠牙大刺刺地裸露在灰暗中,衬着惨白的皮肤美得具有破坏欲。
“行。不过……现在有新的命令,‘高塔’。”
“哦,久违了。”女人挑眉,手下一丢,随即站起身子,只见刚才坐过的位置上,一个男人歪着脑袋一动不动,脖子上两个圆形窟窿还有血在向外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