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个词语在我们猫儿与你们人类的世界里有着同样的发音,可是我却不知道是否也有着同样的意义。
会产生这样的怀疑与第一任主人倒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是一个人独居,而作为一只猫儿像现在这样考虑起这种深奥的伦理问题,则是因为现在每天被我紧紧粘着的他,唯一露出稍微能够让人放心的神情的时间便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他的生活很简单,练琴,然后带我出去散步,每周固定的时间片段会有装束浮华造作的男人前来造访,打破一方唯美并不完整的宁静。
只有一个女人每天都会在诡异的时间点与我们偶遇在这栋奢华的大房子里,而说起来也是这么的偶然,我听见他叫她母亲。
是啊,原来你也是有母亲的。
可是为什么,你的脸色蓦然间改变了呢?
我眼睁睁地看到那双微垂的眼眸从五色纷呈一扎眼被阴沉混合,所有亮丽的颜色都像是被重重心事所化作的刀锋给绞割,某种渴望如饥似渴却又总是如鲠在喉,他黯然神伤,他那般绝望。
然后她走过他的身边,他再也看不见她的形状,他才再次像平常那样看向我,问我要不要陪他出去晒太阳。
我不叫,只是在他的怀里努力直起身子蹭了蹭他的脸颊。
隐隐约约,我总觉得,有什么会在某一天浩浩荡荡地坍塌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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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跟在他的身后陪他去上课,虽然目的地的主人总是拒绝让我进入房子里,但我还是会留守在门口,闭上眼、侧耳倾听他弹奏出来的美妙音符,听得入迷的时候甚至根本就注意不到雨水已经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时愣愣地追随着音符的脚步,等到睁开眼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绕到了屋子的后面,跳上了窗框下向外延伸出来的台面。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确定玻璃窗里面的两个身影中有一个是他,真是幸运!顿时欢天喜地,虽然湿漉漉的长毛都沉重得贴在身上。
音乐很悲伤,带有点非分指向,就好像在大地的中央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年却白发苍苍,风吹而过,身形消失不见,只留下恶魔的嘶吼久久回响、没能跟得上通往地狱的末班车。
还没来得及深深镂刻,就轰然而碎。
或者是,想要婆娑,却总也做不到超脱。
有些东西就是注定的,你再厌恶,也无法割舍。
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你还有我……
我探着身子贴近窗玻璃想要看得更清楚,也想要将这一刻整个都印在心里,这时钢琴旁边的少年无意间扭头瞥见了我,琴音在目光交汇的时刻变得更加深刻,我看见他微微扬起了嘴角。
雨水沿着透明的玻璃滑落,模糊了他的轮廓,也模糊了他的笑脸。
多么雷同,眼泪的轨迹,眼泪的重量。
是不是也会同样的——眼泪的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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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在走着,好像在寻找着某样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
我跟着他走过六个半街区,直到这一天的白昼又要结束,他回过头来看我,一脸哀愁。
于是我总是专注地瞅着所走过的每一处角落,经过我的慎重思考而做出判断,选择我认为可能性最高的事物叼到他的面前,而他总是先一愣,然后眉开眼笑。
我知道自己又没找对,可是却觉得幸福极了,因为他笑了。
将整栋房子都探寻遍了,又跑到大街上去找。
一直以来都在人类的庇护下生存,首度接触叫做“垃圾回收桶”的巨型怪物,虽然散发着不太受欢迎的味道,它却出奇的友好善良,总是不发一言地任凭我随意对它“动手动脚”。
打搅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可观的收获。
看到时不时会有路人往里面丢东西,一开始还以为里面放着的是上供的祭品,天真地以为碰巧会有他想要的,或者一模一样的。
可是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想要找的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
看到不远处又有行人向着自己这方走来,愈发愈近,对之前的围攻心有余悸,于是自己不假思索地躲进了“垃圾回收桶”的肚子里,没成想有一包重物从天而降,砸到了脑袋上。
吃痛却动也不敢动,听到那人走远了,这才一个猛子从里面跳了出来。
放下心来呼出一口气,抱住“垃圾回收桶大叔”感激涕零,身旁传来了不太友善的发问。
我看过去,是同类,体型比我高大很多,却是一只有着与“垃圾回收桶大叔”相近味道的花猫。
“嘿——,什么时候来了个新家伙,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它向前迈出一步,声音利落干脆又很高亢,“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尾音还未落,花猫的身后又出现了两只体型比它略小一点的猫,全都有着同样的味道。
“什么?”我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我第一次遇见流浪猫,还是这一带流浪猫的王。
“这里是我狼仔的地盘。”
狼仔?我一怔,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花猫眯起眼,在猫儿的世界里长得还算俊俏,在人类的世界里倒是颇有点强盗头子的风范,反正是反派角色的气质,就连口吻都如出一辙,但是却感觉不到它有真的很坏,起码它没发狠、对自己恶毒地施以不太光明的带有群殴性质的“拳打脚踢”。
“明明是猫儿,名字却要叫狼,还是狼仔……”我甩了甩脑袋,“你跟他真像。”
它气了,不由分说地向我扑了过来,结果才刚要撕扯,它猛地退离,“你好臭。”
我一愣,闻了闻自己,是挺臭的,可是这点它不是也一样吗?
我没空纠缠,转身确定一下还有没有遗漏,它却叫住我,“你在找什么?”
“人类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类。
“重要?那就不可能在这里了。”它翘起脑袋,显得很博学很老成,高不可攀的模样仿佛什么都难不倒它。
它想装作先知诱导我向它求助吗?
不过……好吧,为了他也是拼了。
“你知道在哪里?”
“你叫我一声老大。”
我抽了抽嘴角,这“老大”不会就是这么来的吧……
“老大。”
它满意地点了点脑袋,给我指了指方向,“那里有很多房子,闪亮亮的,就连牌子也是。”
我激动地忘我,向着他所指示的地方跑去,完全没注意到因为我忘记了周全感谢的礼数,让它作为“老大”很没有面子。
我来过这条商店街,上次他有帮他的母亲来取过订制的首饰,我记得这里的每一家店陈列的商品旁边所放置的牌子上、数字的尾巴都拖得很长,比上次他在宠物医院放在我旁边的那张花花绿绿的纸片上的数字还要长。
能比拯救生命还要昂贵,那么看来确实应该会在这里,我如是想。
走近一家店,我透过橱窗往里瞻望,满目果然无比闪亮,被切割成各种形状的透明石头被细长的银色金属相连,一闪一闪像极了他的眼睛,又宛如他母亲耳垂上咬住不放、边走边随风摇晃的“宠物”,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那是她养的宠物。
不过那宠物不好玩,我有试着接触过。
那时他将它从商店街带回去,放到了母亲的梳妆台上便退了出去,趁他忙活着给我张罗食物,我偷偷摸摸地再次溜进了他母亲的卧室。
看到它依旧一动不动,想着你闭目养神一定是在回想我的他,我吃味地跳上台面,跟它说话它却不理会我,于是触碰了一下,却冰冷极了,我将爪爪缩了回去。
“你想做什么?”
“不准你跟我抢他。”
自言自语,比他还要傻。
“我比你胖,能给他暖被窝。”
“他就喜欢胖的。”
心慌意乱到语无伦次的地步。
这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你在做什么?”
我心虚地抬起头,正巧对上那双闪亮夺目的眸子。
那天晚上他为了惩罚我,带着我跟他一起进浴室洗澡。
现在想起来,难道他一直在找的是那个与他母亲亲密无间却又冷冰冰的“宠物”?
这么想着,我跑到那家店的门前,想也没想就窜了进去,却再次被人围攻给赶了出来。
不死心地咬住挡在门口的女人手中的那把清洁用品,却被她狠狠一甩,将我甩了出去。
我真傻,怎么也不好好动动大脑?
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身前却多了一个身影。
“你怎么跟一只狗似的?”是花猫老大狼仔。
我瞪着它,声音有点颤抖地嚷嚷道,“如果那样就能找到他重要的珍贵之物,那么我愿意变成一只狗!”
“真是痴心妄想!”它吼道。
我又想吼回去,问它凭什么要管我,因为是老大吗?可是它却突然调转了方向,站在了我的前面。
“现在看我狼仔的!”话毕,它向前冲去,身后呼啦啦跟上去的是流浪猫大军。
那一天,商店街排名第一的珠宝店惨遭恐怖分子袭击,后来据媒体报道,恐怖分子的传言纯属虚构,实际上那家珠宝店是被大批来历不明的流浪猫给洗劫,有幸的是还未空,然而这却比恐怖分子还要具有轰动性,太过诡异的情景甚至还引来各界所谓权威人士的猜想推理。
猜想一:这家店的老板曾经做过对不起猫咪的事情,因而招致猫咪的怨气,被猫咪诅咒。
不过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这家店的老板从来都没有养过猫,宠物的话倒是养了一只纯种牧羊犬。
猜测方不肯放弃地补充:就算不是他,也有可能是他的上一辈,或者再上一辈,上上上辈……上上上上……(这也太牵强了……)
猜想二:这一切其实是这家店的老板的作秀,想要为他家珠宝打广告,所谓不走寻常路嘛!
更快就被推翻了,因为等他赶到的时候,珠宝都被抢得差不多了。
猜测方依旧不肯放弃:也许他是想借此私吞了这些珠宝!(你先解释他是怎么控制得了这么多流浪猫的、还让它们都听从他的命令……绞尽脑汁作仰头思考状,随即流汗——好吧,作废!)
猜想三:你还有完没完!……好吧,此处不做详细介绍。
而间接引起这一切的根源——他,藤鸢,倒是毫不知情,一如既往地过着被安排好的日子,继续寻找着他的珍重之物。
而我,想要他知道,“我的珍重之物,其实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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