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痛。
吹起了象牙色的风。
明明距离不远,那时在自己的眼中却只映出了她的背影。
被一双手紧紧地抱住护在怀里,伽罗色的长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散乱,恰巧遮盖住了他的半张脸,唯有白衬衣的衣角从几处崭露,荡出规律平稳的弧度。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混沌了。
那情景就好像是一朵花,中间花蕊是自己最珍爱的人,可是保护她的花瓣却不是自己。
貌似有点呼不出气来。
路西法望着位于阶梯之下的两个相叠身影,从高处看更觉远在天边。
沙利叶伸手托住顾小小的后脑,她的下颌正好搁在他的肩膀上。
耳畔传来她的呼吸声响,还好她安然无恙,可是耳廓恰逢风呼啸,总觉得那愈发清晰的声音化作鼓点击打在自己胸口处的位置上,滔滔不绝,震撼耳膜,以至于让沙利叶一时之间混淆了自己的狂乱心跳。
他感受到肩膀上沉沉下压的重力,女孩儿整个身子都倒在自己的身上,若是没有自己的支撑,必然会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这么想着,后怕一波又一波地向着后背攀爬而上。
于是,同人类差不多的迅速,心有余悸发展到怫然不悦是大势所趋。
然而可惜的是在场的不啻有这几位处在暴风眼中心的男女主角,而在这些也并非出于自愿成为了这一幕的见证人的配角们中间一般总有那么几个不会审时度势的家伙。
比如说,到现在还扮成“怜司”样貌的变形怪。
“哇塞,真是好及时啊!”像这样发出一声感叹,吐字发音都是满满的敬仰,而且还看愣了,那样子要不是因为他现在身体使不出力来,应该还会加上拍手叫好的动作。
而藤鸢呢,虽然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维系在了怀里所抱着的弥臻身上而错过了开头画面,但借着声音与风向,还是在发生的最后一秒紧跟着“黏住”。
他张开嘴下意识地呼出一声“是啊……”,可是却没能发出声响,他一怔,回过神来之后想要重新发一次声表明自己刚才确确实实有赞同的回应,转而多了这么一秒钟往旁边看去,却正好看到了变形怪旁边男人的脸色,这一下正好将自己喉咙口处的第二声给生生掐断。
藤鸢听到自己的心里一咯噔,“祸不单行”四个字在大脑忽然浮现,虽然这个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陌生男人也同样出手救了顾小小,但却令他心生凉意。
不过那边没能得到相同感受回应的变形怪,倒是不能忍受自己的话成了孤独寂寥的单音儿,他结束了发直到看起来近乎白痴的视线,撇头问向潜意识里貌似已经被自己视为志同道合的藤鸢,使用好像对待相声搭档一样的语气问道,“难道不是吗?”
藤鸢迎上变形怪,试图用眸光传递自己的意思以引起对方的注意,然而这挤眉弄眼对自己来说算是颇有难度,但是他估计不到的是想要令变形怪分毫不差地全部理解吸收更是难上加难。
“喂,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
“天哪,你的眼睛、嘴巴……怎么都抽筋了?”
太过声情并茂的大惊失色,可是藤鸢对此却只想抬手飞起一记巴掌直接呼到他的脑门上去。
这家伙儿怎么能够这么白目?
在这插一句,刚才由于路西法的真身显现,原本的“怜司”已经失去了原貌,而实体幻觉的力量来源——洛基因为直接正面受到路西法的“圣裁”而遭到完全毁灭,于是真正的那个与藤鸢一早认识的“怜司”已然无法重现、不复存在,而顶着他的模样的变形怪则成了现如今世间唯一的怜司,有种冒牌货取代正牌的感觉。
本该安静祈求躲过即将到来的暴风扫尾的没有噤声,应该呛声大闹一场的却不发一言,被异常诡异的气氛笼罩的几个人分别位于阶梯的上下两侧,唯有时间仍然自觉地一分一秒在流淌,蓦然间突兀打断这不合常理的一切的是楼梯之下越发靠近的脚步声与说笑声。
路西法在这时开了言,“你先抱弥臻回宿舍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藤鸢点了点脑袋,接着便听话地向下走去,身后自发跟过去的是虽然没受外伤但一瘸一拐的变形怪。
绕过自始至终目光只冲着路西法而去的沙利叶,直到身影消失不见也仍旧可以听见藤鸢被气得头昏眼花、直想翻白眼的抽气声,而变形怪则是因为计较藤鸢的不配合、什么反省也没有且还在一个劲儿的兀自缺心眼。
留在原地的静默对峙,结束的那一方是路西法。
他缓缓走下台阶,将沙利叶怀中的顾小小揽到自己的怀里,而沙利叶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向用力的动作。
路西法抱着顾小小走在前面,沙利叶跟在后面,两相无言,不顾渐渐出现的议论纷纷与惊异视线穿过走廊,朝着保健室的方向走去。
****
行政大楼,理事长办公室。
和建筑外观一样的古老气息,那种浓重深沉就连有些摆置的铁器上的斑斑锈迹都可以被视为出自名家设计的刻意。
打从开始了就没有放开手,古镜挎着夕雾,边在前面走边没完没了地在东拉西扯。
单方面被古镜缠着的夕雾,虽然半蒙着面,但仍然看一眼便能够确定她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然而那样的她,没有符合花季年龄的天真稚嫩,也没有不太招人喜欢的任性妄为,隐去了所有可能泄露情绪的表情,自然的精妙程度达到了能够让所见之人毫无怀疑地认为她的骨子里天生就没有感情,唯一露在外面的右眼,蓝紫色的瞳孔流泻出彻骨冷冽,没有痛楚与情动,将一切冻得一干二净。
做到这样的高度是每一个杀手追求的渴望,可它又是呈现在了这样一位少女的身上。
向来不与别人有什么亲密举动(除了小旭旭),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来见堂吉诃德,古镜总会贴上去,或者确切一点来说,是拉着夕雾贴向自己。
曾经有过不要命的人出言调侃古镜忽然情窦初开,古镜有时会头一低,小脸羞红地将眼神飘向一旁拼命想要置身事外的小旭旭,有时会摆出慈善大使的面孔叫嚣立志成为能够消除夕雾坚硬冰冷的外壳的爽朗暖男。
然而夕雾不比莲城夕夜,她在这间狩猎使徒派遣公司里并没有位阶,其实真正来说的话,她从最开始是跟着堂吉诃德加入到公司里来的,与古镜没有任何的直接关系,所以按理夕雾其实是堂吉诃德的私人所属。
就和夕雾一样,这间歌罗西学院其实也是属于堂吉诃德的个人所有物,与古镜所统领的狩猎使徒公司同样没有关系的牵扯,就好像爱德华?本杰明的百货大楼。
在古镜手下的高级干部们,除了在狩猎使徒派遣公司任职外,大部分还都在现实生活中有着各自的身份、地位与头衔,你可以说是一种伪装,但其实更多的倒像是为了填补无聊空虚的游戏手段,就好像拼命工作的上班族会在周末假期安排购物旅游那样。
当然也有与之都有所不同的,比如说那个经常推着婴儿车到处旅行、转换身份跟喝水一样频繁的“隐者”,还有某个处处夺人芳心还浑然不觉、娶得“落落大方”的“公主”老婆的“魔术师”。
走在堂吉诃德身后的莲城夕夜,默默跟随的姿态宛如第二个夕雾。然而她与夕雾的性格完全不同,这是就连偶然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小小应该都能看出来的。
像这样作为狩猎使徒公司拥有位阶的高级干部,跟在另一个拥有位阶的高级干部身后做着等同于贴身保镖的行径,这是极其少见的,应该说在这间公司里这是独有的一例。
所谓的位阶,在这间公司里并不是指地位之间的差别,而是每位高级干部各自持有的特殊能力的区别与象征意义,这里面不排除隐喻排比了能力水平的强弱高低,当然也不能忽略身为授予者的古镜有可能会一时心血来潮而按照自己的个人喜好随性分配的特别影响因素。
古镜很不客气地一把推开理事长办公室的大门,当他的视线投放到那张醒目的办公桌上时,任谁都能看见,他在瞬间两眼放光,口水留到嘴边。
只见那成小山状堆放的正是巴别城专供巴别学院自动贩卖机的公司所产的纸盒装蜜桃果汁。
原来……所谓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指的是这个……
****
保健室里空无一人。
不论是出于何种缘由在何种状态下的顾小小,每每来到这里都“意外的”见不到那位绝对论不上“称职”的保健老师,这姑且先算是个谜团。
然而今天,就连一向喜欢在此偷懒玩游戏机的慕留辛也不在这里。
沙利叶将身后的门关上便没有了其他动作,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路西法将顾小小放在了位于最里面的病床上,被子被拉到胸前三分之二往上的地方,他难得宽容地给予男人凝望的时光,直到看到路西法将那一层单薄的隔帘拉上。
等到路西法转过身来,沙利叶不知何时已经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他的对面,而他的手上正握着那把银色的巨型镰刀。
月牙状的割刃,长长的刀柄契合他的手掌,下部尾端以尖利收到极致,刀体与刀柄通体为纯澈的银色。
路西法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沙利叶猝然间变了神情,他猛地单手将手中的银色镰刀狠狠地顺势向下插到地上,刀柄陷入碎裂地面却没有将地面也就是楼下的天花板贯穿捣毁,这一层楼也没有崩坏坍塌。
裂成树杈状的缝隙中有光芒如同洪水般倾斜而上,从刀柄尾部嵌入地面的那一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窜出展开,然后蔓延,渐渐渲染了连同空气中的分子颗粒在内的所有事物,象牙色溢满整个空间,以惊人的速度吞噬万物,交界处迸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月牙色火花,转而又旋即消散无踪。
从广播室开始向外形成一个被隔绝的空间,里面的时间在容纳其中的那一刹那归于静止。
学园祭上原本乱成一团在“寻宝”的人们眨眼睛的眨到一半,说笑嬉闹、行走奔跑的姿势定格在不自然的状态,就连体育馆篮球社团的表演赛也都戛然而止,红蓝白三色的篮球浮在空中失去了重力。
不远处的行政大楼上,坐在理事长办公室里最舒适的那张椅子上的古镜边同时通过六只吸管喝着蜜桃果汁,边像个局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被光芒覆盖,然后就这样,莲城夕夜与夕雾,还有堂吉诃德一起在被光芒笼罩的时刻失去知觉。
方旭停下了手中的钢趣÷阁,用手背扶了扶银边眼镜。
“我就说他们真的是很忙呢!”古镜回头煞有其事地对方旭说道,那表情就好像在说“让你不信我,后悔了吧”,可是方旭真没有怀疑过他,这种受害者的模样其实某妖孽最在行了。
一时休歇的象牙色的风变成了烧溶的银色。
沙利叶站在镰刀的旁边,双腿与肩副同宽站开,他卷卷成纹理的闷青亚麻色头发与大开着的白衬衣的领口在这疾烈的风力下翻飞、折转,流荡着银色的象牙色光芒渲染了他的发丝与衣摆,缓缓往地面拉长,延伸至线条利落的腰际,包围了全身,炙热的焰斑粉灼四散纷飞。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沙利叶面前,路西法仍然一切如常,没有一丁点儿挥放力量的迹象,手无寸刃的他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与这个受到了沙利叶的影响而改变的空间毫无关系、不小心闯进来的无辜角色一样。
可是他的脸上依旧静默,无起波澜,这可不是无辜角色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达到的镇定。
“怎么,你嫉妒了?”开口发问的是路西法。
沙利叶不答反问,“你是不是疯了?”咆哮与怒吼分不清那细微的分别。
“我疯不疯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沙利叶气得只能干吼,“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不要再靠近她了!”沙利叶目光如炬,“你会毁了她的!”
刺痛,激起碰撞,比铭刻生死的血液震荡还要具有毁灭性质的力量,轻易就可摇晃整个天地。
路西法瞪着沙利叶,血红色的眼底有一串光符一闪而逝,幽蓝色的光芒在一瞬间倾泻而出,环编打圈,交织成细密的网,从里向外一寸一寸膨胀,吞噬所有的银色光芒,流荡的象牙色触之融化,悉数被染成幽蓝色,光球一刻不停的胀大,直到极限,忽然爆炸开来似烟花,变成数不清的雨线,,一寸寸落到地上消散成粉末,随即消失不见。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宿命里镌刻的诅咒。
傲慢,是我的罪。
自以为能得到的东西,其实永远也得不到。
这一章写了三遍,被电脑整的直接改用手机了,写到最后都没有第一遍时的血液沸腾了,,生欢要换电脑!!!不然真的是对不起大家了!再丢失原稿生欢真的也要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