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并不喜欢他现在的笑。
尼古拉斯总是这样,在这种时刻露出这样的表情——并非妖冶跋扈,也不是固执迂腐,只是毫无恶意的笑脸,可是却让自己感到眼前一热,内心无法抑制的腾起一阵无名之火。
明明是歌罗西这里再正常不过的情形,无论是史塔克家族的当家还是温彻斯特家族的当家,虽然表现方式不同,但从结果来看还是差不多——一个凶狠毒辣但毫不遮掩自诩光明正大,一个追求和平安好可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没能成为歌罗西独一无二的王者一般的家族,但却也成为了像是瓜分了各自的领地一般的存在。
那么他们亚历山大家族的当家呢?
纵使到了身不由己的时刻也绝对不会低三下四,更何况这身不由己从来就轮不到他,但也不会据理力争担当起存在感过于鲜明的角色,永远都是谈笑自若,隐藏欲眼炯炯,是中间者但又是平衡者,未有接受与其中一方暂且结盟,平衡脾性作为一向火爆无度的史塔克家族与拒绝参与争夺但总是在关键时刻唯唯否否的温彻斯特家族的关系。
可是别人看不见尼古拉斯的缜密心思,他栖觉却是豁然确斯。
身为亚历山大家族的当家,即使不跟外界相比,也是不想示弱于从家族创立初期到现在的每一任当家,他是绝对有所图谋的,因为理由的分量十足沉重,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像温彻斯特家族那样安于现状,甚至是“赞同”这样的态度也不会有,可是他又始终藏而不露,让他们趔趄、错乱,跋涉过后只看见一座空城,这一点又与史塔克家族截然不同,所以在大多数的歌罗西人眼里。亚历山大家族便成为了古老绅士家族的代表,礼数至上,恪守传统。
无法评判这样的定义是褒义还是贬义,身为亚历山大非本家的旁系血统。对栖觉而言,这些条条框框都不能成为影响他行为的理由,然而纵使再有诸多的“看不惯”“不舒服”,他还是会以保护家族为绝对不可逾越背叛的第一底线。
他不是缺少一个理由,或者一个迫使他做出选择的契机。别人都说他是排名第一的吸血鬼猎人,力量、速度、勇气……把一切至高无上的赞美都给了他,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举棋不定茫然不解——排名第一的吸血鬼猎人?那是什么?什么是排名第一?
他们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能理解,也不想要理解,因为他始终无法想明白这些家伙的观点与理由。
顾小小清楚但不解地看到栖觉骤然变了脸色,与之前的都不相同,让她内心一窒。
她一愣,是不是他也跟自己一样对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感到毛骨悚然?
“在我看来,这既不是代价,也不是证明。而是诅咒。”
顾小小睁大眼睛,诅咒?
情不自禁地将视线移向尼古拉斯的方向,她知道自己渴望听到真相,但也在同时想要退缩。
尼古拉斯的两只眸子毫无周折地定格在栖觉的身上,未有涟漪,却如一束灯光趣÷阁直而深远,“亚历山大家族的当家是能够转而利用身上的诅咒来作为武器的人,更何况,这又不是诅咒。”
……是吗?——栖觉沉下眸子。
“即使是武器好了,但是对于他本人的身体伤害并不小。看他发作时所造成的破坏力,他的年龄又那么小,绝对是撑不了多久的,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没有管他。在我看来,你已经将他视作下一代的当家了不是吗?”
“不是不管,因为遇到问题了。”
“有什么问题会连你都会没有办法。”
尼古拉斯忽然笑了起来,并且转身打算离开,“有办法的,这办法想必你也该是想到了。不过我想要交由你去做。”说话的时候还将手放在了栖觉的肩上,极富深意地拍了拍。
在颤抖。
顾小小看见栖觉的身体在颤抖,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可是顾小小想要伸手去试着安抚他。
他是在哭呢,还是在笑?
只有栖觉自己知道,其实是在努力抑制想要疯狂发作的咆哮。
尼古拉斯是知道的,他应该知道自己一直不能接受的就是那个“解决办法”。
他不做声不是代表他没有意识,他不反对也不是代表他就赞同,可是偏偏,这个男人就是非要试探自己的底线!
“你应该还有其他要交代的才对。”
栖觉对着尼古拉斯的背影咬牙切齿,而那男人果然也在闻声之后停了下来。
“在对外介绍他的存在之前,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应该反过来说才对吧,他必须达到你要求的状态,才能对外宣布他的存在。”
“但是隐瞒不了多久的。”尼古拉斯回望他,“要知道,即使温彻斯特家族没有那个心思,姓史塔克的那个老家伙也会有所行动,他虽然很是愚蠢地将阴暗面暴露在外面,但也确实毒辣。”
阴暗面?顾小小心道:是对于人类来讲吗?
然而事实是只对于尼古拉斯他一个人而已。
顾小小张大眼睛,从窗子外漫过来的月光此时恰好将尼古拉斯兜帽下的面容照亮——眼睛鼻子像极了荀间,不,应该说是荀间像他才对,可是就是因为太像了才可怕,少了应该存在的岁月的痕迹,与该有的年龄不相符合,可以称得上是俊朗美貌。
这么美,为什么还要隐藏在兜帽之下呢?
但是惊讶只是一瞬间,因为顾小小从那张轻而易举便可夺取所见之人芳心的容貌中感受到了恶意。
那恶意不同于以往,不是平铺而开,而是深如漩涡。
带着笑意,带着绝美的外衣,像是吸取腥甜的血液,狂乱、强烈,但又是一场盛宴。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恐怖的表情?
无法发出尖叫,真正恐惧之时就连大喊救命都做不到,顾小小一屁股做到了地上,然后便看着那个男人转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栖觉未有离开,相反,他推开了房门重新走了进去。
只见小小荀间已经醒来,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身上穿着新睡衣。
“还疼吗?”
所有的心有余悸都变得浅淡,因为栖觉突然发出的关怀声音令顾小小诧异不已。
“不疼了。”男孩儿转过头来,一脸恬淡的安抚微笑。
“现在,有个办法,可以帮你解除这种疼痛。”栖觉没有看他,而是走到窗边。
本来,顾小小看到小男孩就要张口回答,可是却又收了回去,开始犹豫。
这种戛然而止的方式,好像是在做着某个决定。
脱口而出是不答反问,“我有选择权吗?
栖觉看向他,“这样吧,我换个问题好了,太久远的问题不想问,因为会很麻烦,可是既然接下来我们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那么就还是要问你一句,这一生,你是想做荀间呢,还是荀间?亚历山大?”
他说着,将一杯深红色的液体放在了床前的台面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