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两个男人走出大楼。
然而这并不代表重重心事就能自动闭幕。
在这歌罗西与当地特产有着同样分量的存在的浓重夜色下,栖觉用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呼吸凝滞,又用了更多的“好一会儿”做着气体交换,才勉强接受下了眼前的这一辆浮夸的车子与他们几个小时前乘坐着到这里来的是同一辆车的事实。
无法一眼看清有多长的七彩灯串固定装饰的时候没有放过整辆车子的任何一条直线边缘,灯光以某种明灭规则的方式交替闪烁毫无止歇,凑近仔细去看那彩灯的造型会发现这其实是圣诞节专用的彩灯,尤其是栖觉还印象深刻地记得这彩灯他去年在城堡里的圣诞树上也见过,于是他便艰难地吞下了一口口水,尝试了好几次才能把意思表达完整。
“你什么时候私藏了……”
没能立即抑制住因为心满意足而红了的脸,格雷十分果断地选择顺势摆出委屈的表情。
“什么私藏啊……干嘛要说得这么难听。”然后还猝然捂住脸,双肩微微颤抖起伏,“这对亚历山大家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嘛,反正旧的东西都会淘汰,我这样的行为叫做废物利用嘛……”
栖觉瞪着他,“这确实没什么损失,可是……”说到中途顿了顿,再次开口的时候气息突然变得急促,怒气比吃到半生不熟的甜甜圈要更加严重,“对于这样东西——你、至少、而且、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伸手所指的方向同时也是男人不愿直视的地方,而且还是整辆车子最亮的地方。
炫目的小灯连成线,只见在那昏黄光线下更显漆黑的车顶上,一个长方形的巨大牌子上,由灯光组成的“亚历山大家族!!!”几个字一闪一闪,耀眼非凡,协调统一的节奏几乎要令栖觉流下滚烫的眼泪来,至于咬牙切齿么……早就已经停不下来。
“啊……因为我们是三个人出行,所以就专门用了三个叹号!”
很显然,始作俑者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点。
那么所谓的反省、内疚……栖觉简直快要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打败了——在这种事情上他怎么还能够对这个男人有所期待?
捂着脑袋,充填得过于饱满的痛感却只增不减。
只要想到这辆车子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一直都是停在这里如此招摇,栖觉就直想哭出来,这种一举就将亚历山大家族所有的优雅全部磨灭的挫败感,而他事前居然也对这个男人疏忽了……就好像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好不容易见到期待已久的大海,他屁颠屁颠地跑到跟前,刚刚张开手臂激动着大喊之时,迎面却打来一个浪潮,冲刷过后,只剩下从头到脚的凉爽。
“……你忘记了算上司机。”于是声音也终是变成了喑哑。
“哦!对哎!”格雷脚下一滑,但是下一刻却仍然以极为帅气简洁的舞者脚步站得稳稳当当,然后他又回过头来,两只眼睛放着亮光,璀璨的程度足以与车上披着的这些彩灯相比拟,“不过没关系,因为现在小荀间已经被包起来了嘛,不会被人看到。”
首先……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吧!
栖觉叹了口气,可是刚才自己提到的“司机”二字却令他精神一振。
不管怎么样,能够达成格雷想要的这种效果,首先必须要有一个等待他们的时候负责动手准备的配合者,而能够做到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司机一人!(因为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嘛!)
嘴唇紧绷,栖觉尽力克制快要爆发出来的冲冲怒气,以一条直线跫步沉重地朝着驾驶座的方向迈进,但仍然是脚下生风。
“噗”地一声单手拍在车门上,却意料之外地并没有看见司机有惴惴然,相反还是睁大了眼睛,双瞳虽然染上了吃惊之色却未能来得及消去残留的享乐,脸颊鼓鼓的模样很明显是嘴巴里塞了不少东西。
“唔……唔……两位唔大人……怎么出来了唔……”
“……”栖觉真是一点儿气都撒不出来了。
脸上似乎跳跃着游动的光,格雷蹦跶着来到跟前,“在吃什么?不准吃独食!”
“唔……唔……”司机边努力地咀嚼着,边试图在回话的时候不要令嘴巴里的东西喷出来,“是乳脂软糖唔……来点儿吧!”一只手来回拍着似乎内部堵塞了的脖颈以下,另一只手呈上一包开了口、却仍然装得鼓鼓的半透明糖袋。
可是哎——?
为什么是熊造型的?
栖觉盯着那写着巧克力口味的乳脂软糖袋,思索着这袋糖到底有哪些部分是跟熊有关。(生小欢受不了地抱头尖叫:啊啊啊啊啊——你也太认真了!)
“哎!还是巧克力口味的?!我也要吃!”虽然这么说着,可是格雷已经在说之前就伸手过去,从那包糖中抓了好大一把,不是往嘴里塞,而是先悉数放进了口袋,然后才重新掏出一颗撕开那上面的包装袋。
嘴角微微抽搐,栖觉虽然不想,但还是替他红了脸,然而就在这种尴尬的时刻,他的肚子居然好巧不巧地在这时发出了仿佛破空抽打的声音,而自己最不希望被听到的格雷那正准备将乳脂软糖送进嘴里的手也停滞在了半途。
“那——给你,想吃就直说嘛!”格雷的眼底布满纯真的笑意,而这看在栖觉的眼里,却是暗潮汹涌,“不过其他的就不能给你了,我还想吃……”
“……”瞧瞧这点出息——栖觉闭上眼睛拒绝道,“不是,我只是胃疼。”
“没关系,这里还有好多。”将这样的行为解读为体贴,司机连忙将糖袋双手奉至栖觉的方向。
“不。”栖觉将小荀间抱得更紧了,“不用了。”
“哦,对!瞧我这笨脑子!栖觉大人的夜宵应该是甜甜圈。”司机恍然大悟地露出抱歉的眼神,可他很快又再次听到了来自于栖觉大人腹部的声音,成串地作响。
“砰!”栖觉面无表情,一拳头打在自己的腹部,旋即男人又突然严肃地看向两个人,声音平静,“怎么了?”
“没、没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