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灾、旱灾、水灾,几乎摧毁了整个河南省的农业,尤其是黄河决堤,诺大的开封府直接成了盐碱地,这对于人口来说说是灾难性的后果。
如此一来,等到弘光二年,除了河北三府外,诺大的河南基本上是赤地千里。
前言不赘述,露骨于野,沟壑填骨已经是往常。
而在这百万人口之中,近七成聚集在坞堡之中,隶属于地方的豪强以及士绅,朝廷掌握的纳税人口寥寥无几。
可以直言,他麾下如今的十万大军,几乎都快把河南吃空了,若不是南阳这几天运来了不少的粮草,恐怕这些士绅们早就造反了。
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在河南留恋太多,瞬间转移向东,那里是整个南直隶的地图。
南京城被破时,搜讨科仅仅花费不到百两,就拿到了应天府以及南直隶的地图,相对于地图的重要性,这点白银微乎其微,甚至让朱谊汐难以置信。
无外乎,国亡多诡异罢了。
归德府,徐州,庐州,南京,这是一条路线。
而在另一边,从南阳到襄阳,在乘船游走于长江,安庆直达南京,顺风顺水,这也是一条路线。
两者的优缺点很明显。
徐州一条线,可以顺势收服高杰,拿下淮北,携带其军队,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扑南京。
同样,长江那一条线,直扑南京倒是没有问题,唯独整个淮北容易失控,不好控制。
这对于整个军队来说,是个极大的选择。
当然,对于朱谊汐来说,这将决定数十万甚至上百人的命运。
目光在南京扭转了片刻,朱谊汐问向孙长舟:“你说我是从北而下,还是从长江南下?”
这事怎么问我?
孙长舟满脑门子的疑问。
不待一会儿,他果决地说道:“虽说守江必守淮,但也得是南京先到手之后再说。”
“如今南京沦陷,太祖之陵未得安寝,臣下惶恐。”
闻言,朱谊汐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当年燕王朱棣打下南京,在翰林学士杨道应的谏言下,过城不入殿,直接拜谒太祖陵寝,获得法统上的支持:靖难平贼,叔侄虽争,但却都是太祖的血脉。
而相对于豫王来说,虽然功勋不差,但却属于疏宗,宗法位置比他靠前的成千上百。
所以,为了大义,他必须抢先拿下南京城,占据宗法上的制高点,然后考虑之后的事。
不过,知晓历史的朱谊汐,却读懂了更深的一层:南京城被破,弘光皇帝被俘,其他的藩王们已经人耐不住了。
大名鼎鼎的隆武帝,唐王朱津键,以及海上监国鲁王,杭州潞王,抚州的益王监国等等,被推举上来的监国风起云涌,视彼此为贼寇,内战不止,结果被各个击破。
而如果朱谊汐提前拿下南京城,就会领先众人一步,顺理成章占据正统地位。
南京城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让冯显宗来见我!”
豫王沉声吩咐道。
而此时,位于洛阳城内,新置办的宅院,冯显宗心情不错,连连被奉承。
伴随着豫王监国,冯显宗水涨船高,作为幕府之下最高位的河南人,他受到了许多河南士绅的欢迎。
托付子弟,结成姻亲,友好往来等等,可谓是数不胜数。
冯老爷子喜气洋洋,抬起下巴,骄傲的说道:“豫王才是天下之主,明君,迟早要坐天下的,我家显宗承蒙恩宠,区区成就不足挂齿,日后,嘿嘿……”
懂得都懂。
“兄长,为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属下结党营私,东林党之祸就是如此,豫王三令五申忌讳结党,如今您这般招摇,怕是惹得不喜。”
一旁边堂弟冯显德摇摇头,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与诧异,忙劝诫道。
“显德,你不知其所以然。”
冯显宗微微点头,说道:“如今这般拉拢河南士绅,但是殿下亲自下发的任务。”
“不过你能看到这一点,已然算是不错了。”
冯显德有些不好意思,羞赧了一会儿,随即平复道:“松长所言甚是。”
“过几日,我就举荐你去军政司历练一番,等个一年半载,就能直接为父母官了。”
冯显宗对于自己的堂弟很满意,一脸的欣慰。
家族中代出人才,枝繁叶茂,才是家族长远的所在。
一旁,几个族老微微颔首,对此颇为满意。
在豫王殿下声势不可挡的情况下,加注就是一个家族最正确的选择。
“显德,你说豫王殿下会在河南待多久?”
“不会超过一个月。”冯显德沉声道。
“哦?”冯显宗诧异:“何出此言?”
“洛阳虽重,但却不及南京半分。”冯显德直言道。
“洛阳虽小,但也是天下名城,岂能如此贬低?”
几个族老不高兴了,自己家乡最容不得他人瞎说。
“老大人。”冯显德忙鞠躬行礼,诚恳道:“并非孙儿有意如此,实在是南京有座孝陵,重若万钧,抵得上万座洛阳。”
推己及人,众人沉默,祖宗陵寝的确重要,这话不假。
冯显宗彻底露出欣赏之笑。
“冯掌司,殿下召见。”
这是一名侍卫急促而来,冯显宗不敢耽搁,迫不及待而去。
众族老们满脸的艳羡,随即又是得意地挺起胸膛,与之荣焉。
来到烧了半边的福王府,冯显宗忙拱弯腰行礼。
“起来吧!”朱谊汐淡淡地说道:
“寡人决议离开洛阳,回到襄阳之后,在出兵南京,你要做好路线的规划,并且守好洛阳。”
“这?”冯显宗惊诧莫名:“臣下惶恐。”
“我命你为河南省代巡抚,治理民政、户口,统帅军队,这只是兼职,日后会撤销的。”
豫王摆摆手道:“这段时间好好干,河南和洛阳,我绝不会再丢了。”
冯显宗还没来得及从出兵南京的消息缓过来,就听到代巡抚的任命,瞬间大喜过望。
不到三十岁的巡抚,偌大的大明,怎么也找不到。
即使,他只是豫王表之的白板巡抚。
这是可惜,去不了南京了。
“留给你两万人,五万俘虏,好好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