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安俊美的脸上挂着浅薄的笑意,眸底却是寒光湛湛。
君念之自然也是听出陆凝安话语中的意思,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
“我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四爷大可放心,只是……”君念之低声慢慢道:“四爷既然能够一眼看出她们是妓子从良,难道没有瞧出刚刚坐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誰吗?”
“誰?”
“孟岚。”
陆凝安眉头紧皱,这不亚于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一个笑话。
“你白天喝酒了?”
“……”
君念之从未觉得陆凝安这般的会说笑话。
见君念之的一脸认真,陆凝安也是收敛了心神:“当初我派人送了他去军妓营中,理论上不应该会出纰漏才对。”
“四爷平日繁忙,不可能事事上心。他被人所救,如今已经是名为宋馨儿的花魁。且他失去了记忆,甚至不记得自己名字和过往,说她是个崭新的人都不为过。”
陆凝安听着那话,道:“所以,你的谋算是什么?”
君念之不是一个会做无用功之事的人。
“谋的便是孟家。”
“孟家?”陆凝安低低地笑着:“难道,你想要用孟岚去威胁孟家?”
君念之摇头:“孟家人不是那么容易受人钳制的,更何况是如今已经几乎等同于废人的孟岚了。我若是用现在的孟岚去和孟国公做交易,我觉得他直接做大义灭亲之事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除掉一个等同于是废人的儿子,与孟家不算是损失。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保全孟家的荣耀。而她若是这般做了,只不过又是将一桩仇怨施加在自己身上了。
简单粗暴,她却又没有任何好处,这种赔本的买卖,她可不做。
陆凝安点头,算是赞同了君念之的话。
“那你又是准备怎么做呢?”
“借刀杀人,乱要从他们自己里面乱掉,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君念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敲击着小几,语句很慢,似乎在极为认真地思考一般。
“孟家是漠北国极好的世家是不假,手中握有重兵,实权。可若是这些不能够为四爷所用,那就等同于障碍,早日除去了,才是好事。”
“殿下在朝中有自己的耳鼻,想来许多消息应该比我知道的应当是还要早些才是。”
“你是指,孟国公与太子和六弟有所联系的事情吗?”陆凝安兴趣缺缺。
“这么明目张胆?”
陆凝安摆了摆手:“父皇最为忌讳,皇子与朝臣有私下互通的情况。孟国公又怎么敢做得明目张胆,只是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了,事情做了就一定会有痕迹。”
“所以,这也是我考虑的一点。”君念之眸中冷意更甚:“本着,我与孟氏的仇怨,定然会牵扯到孟家。我所做之事,可以理解为自保。可一旦牵扯到这一茬事情,那便不单单是为了我而已,还是为了殿下。孟家所有的思量,全然没有将殿下放在考虑范围之中,既是这样,那就是威胁。”
两人以往商量事宜,似乎极少涉及到朝堂之上的争斗。
今日这般谈论起来,二人都抛却了私情,一脸肃穆认真。
“所以,你将孟岚握在手中,你要做什么?”
“这算是机缘,也是巧合。我现在需要的是四爷安排手下的人,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让她成了良籍,然后再安排了她出现在三日后的,孟家举办的赏菊宴上。”
“要将她的身份彻底洗干净吗?”
“不必。”君念之道:“若是太过干净,反倒像是刻意了。我反而希望四爷找的那个人,起码在明面上是与太子一伙有关联才是最好。只有这样,才能让孟烬放松警惕。”
孟家本就有心联络太子一派,而这动作自然不可能全然悄无声息。
一些得了消息的人,故意将宋馨儿赎身,来讨好孟烬,也是合情合理。
“你倒是喜欢给本王出难题。将他留下吧,我会去安排的。”
君念之颔首,知道陆凝安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做成。
两人出来的时候,宋馨儿和小辣椒正在院中候着。小辣椒随意散漫惯了,这里走走那里瞧瞧半日不得闲。
宋馨儿却因着腿脚不便,只是找了一处椅子坐下,安安静静地等着。
君念之与陆凝安一同走到了宋馨儿的面前,当陆凝安再仔细看了看宋馨儿的时候,才是发现她的模样虽然有些微的变化,可的确就是那日在他的私狱中被折磨的孟岚。
孟岚瞧着他,只是有些躲闪和害怕,再无其它的情绪。如此一瞧,看来的确是不记得了当初的事情了。
君念之向着宋馨儿说着话:“我便将你留在四皇子府上,四皇子会给你安排一个人家,会让你一良民的身份出现在孟家三日后的赏菊宴上,到了那一日,你究竟能与孟家公子有如何的造化。也全然看你自己了。”
宋馨儿点了点头,打着手语:“谢谢。”
简单的感谢,君念之一时产生了一丝错觉,好像她就是宋馨儿,而并非是孟岚似的。
究竟忘却了记忆的孟岚,还是孟岚吗?
这念头一起来,再一想到已经化为骨灰的君新竹,她所有的怜悯都化为了乌有。那些仇怨,孟岚能忘,她不能忘。
她想停,孟家的人也不会让她停下来。
带着小辣椒出了陆凝安书房的院子,黎思楠与春梅站在花厅的一侧,瞧着那一幕。
春梅恨恨道:“本以为是玩笑话呢,没想到这君小姐当真是给殿下再送了一个女子来了。那君小姐不知道主子在府中日子不算好过吗?如今又送来一个人,是要分去主子多少的宠爱,才算作数呢。”
“而且,她今日来府上。竟然全然不来主子这边拜会。简直是未将主子放在眼里啊。”
黎思楠喃喃自语道:“别说了,可能不一定是这样。”
“主子真是菩萨心肠了,那君小姐都快将巴掌打到主子脸上了,主子还在为她开脱。”
黎思楠抚了抚衣裳绣着的金线,那刺拉拉的触感,让她有几分清明。
她是四皇子府的当家主母,她可以忍受许多事情,可是给陆凝安添人,却已经是有些触及到她的禁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