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景庭一路回返新居,推车进门便听见自己房里传来的音乐声。
得,不用问了,一准是符芸昭那丫头又在用自己的留声机。费景庭透过窗子瞥了一眼,这次符芸昭倒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只是和着曲子轻轻哼唱着。
费景庭推门进到房间里,符芸昭只回头瞥了一眼,旋即又开始哼哼起了曲子。啧,这气还没消呢?
费景庭自顾自的拉过椅子落座,随手将那枚蚀刻好的玉牌取出,放置在桌面轻轻推了过去。
“喏,这玉牌里的云篆跟玉琥一模一样,你试试能不能用。”
“咦?给我的?”
符芸昭的气立马就消了,取过玉牌把玩两下,旋即皱起了眉头:“没有炁啊!”
“刚蚀刻好的,没吸纳阴煞,哪来的灵机?”
符芸昭小包子脸浮出一抹喜意,乐滋滋地道:“那还不简单,我现在就去找地方试试。”
费景庭忍不住问道:“这阴煞之地很多吗?”
“不多,但用心找总能找到。”她将自己的玉牌丢给费景庭:“喏,这个先借给你,不是给哦,我自己做很费事的!”
“呵。”
费景庭有心询问符芸昭所修功法,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呢,那丫头已经一阵风的跑了出去。哎,算了,找机会再问吧。
费景庭取出编撰的教材,正要动笔,却听见脚下传来丝丝声响。低头一瞧,便瞧见小白蛇仰着头盯着自己,不停的吐着信子。
这丫头是把小白蛇给忘了吗?
一人一蛇对视一眼,费景庭挑了挑眉头,还没等他动什么坏心思,小白蛇扭头滋溜一下就钻得没了影。
呵,这蛇妖怕是有了心理阴影。
编撰了一早上的物理教材,下午的时候,关熙怡来了。
这女人风风火火,打过招呼拉着费景庭便走。
“诶?去哪儿啊?”
关熙怡道:“你不是要做玉器生意吗?昨日里我去拜访了那做玉石的老主顾,与他约好了今日带你过去商量。”
她瞥了费景庭一眼,埋怨道:“给你办事我比自己办事还用心,你倒好,跟个大爷似的什么都不管不问。”
费景庭尴尬笑笑:“谢了。回头送你点新鲜吃食。”
樱桃没了,他空间里还有柑橘、菠萝,想来用这些一准能讨得关熙怡的欢心。
“快走吧,我下午还要回去看店呢。”
两人坐了黄包车去到南市,关熙怡领着费景庭进了一家不起眼的门市。那东主是个上了岁数的老者,主营的就是从关外来的岫玉。
一番商谈,老者看了关熙怡的面子,给了不少优惠。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年头军阀割据,古董、玉石、文玩的生意并不好做。多了费景庭一个分销商,老者一准是乐见其成。
从门市出来,关熙怡又询问费景庭可选好了铺面……自然是没有。自那日被关熙怡点醒,费景庭就将这事放下了。不放下也不行,没玉石来源,还开个什么买卖?
“你可真行!”关熙怡气不打一处来,轻轻捶了费景庭一下,干脆说道:“算了,我还算有些人面,回头帮你打听着,总能问道合适的铺面。”
“多谢多谢,那铺子不用太大,够用就好。”
“知道啦,大爷!”
关熙怡是真忙,除了那批紧俏的布匹引来了不少顾客,近期还接了小学校服的生意,她下午要带着人手去小学给孩子们量尺。
于是交代一番,关熙怡便便要先走。
“等一下!”费景庭让关熙怡稍等,他跑到巷子里转了一圈儿,回来时手中多了个菠萝。“给,送你的。”
“菠萝?哟,这可是稀罕玩意。有船员带了些在南市售卖,听说一颗就要半块大洋呢。”
“呵,没花钱,你拿回去打打牙祭。”
“好。”关熙怡爽利地接过来,随即道:“那我便先走了,学校那边还等着呢。”
“嗯,那我不送你了。”
“不用你送。”
关熙怡捧着菠萝,招手拦下黄包车,转瞬消失在街角。直到黄包车没了踪影,费景庭才施施然回返,他也没坐黄包车,只是安步当车回了自家。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符芸昭那丫头还没回来,想来那阴煞之地也没那么好找。费景庭没心思再编撰教材,便取了符芸昭的玉牌出来,感知着内中的云篆,又找出一块岫玉牌子,参照着云篆的纹路,一点点的开始蚀刻。
已知的云篆法阵有两种,一者是玉琥的十六字云篆,再者便是符芸昭的八字云篆。二者功效大不相同,却都能将阴煞转化为灵机。
只不过一个缓缓释放,另一个则是有多少便转化多少。
蚀刻累了,费景庭便试图找出二者其间的异同。他是码农出身,只将云篆当成了特殊代码来看待,只是排列组合是立体而非平面。
他不缺耐心,研究了好半晌,倒是找出了一些共同点。与玉琥相同的云篆有七个,其中五个排列极其相似,难道这五个云篆便是转化灵机的关键所在?那剩下三个云篆又是什么意思?
继续研究,直到傍晚也无所得。他有些遗憾地收起玉牌,心道自己对云篆的了解还是太少了,随即又暗自腹诽,这云篆也不知是道门哪个分支流传下来的,不见典籍,目前仅有他与符芸昭有所接触。
只是残缺的云篆便有如此功效,那如果知晓了全部云篆,熟知法阵组成规则,那又会有多大功效?
这古人敝帚自珍的毛病真真是要不得,好好的云篆就这么失传了!若非机缘巧合,恐怕云篆的秘密便会隐于历史,再也难见天日。
估算着符芸昭那丫头也该回来了,费景庭便收了玉牌,起身出门,骑着车去到正阳春鸭子楼买了两只烤鸭回来。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反过来理解,想要求人,你得先送礼啊。符芸昭是有些财迷,可究其根本是因为有钱能买到好吃的,那不如一步到胃,直接用美食收买那丫头,想来比直接送钱更有效。
回到家中,刚把两只鸭子端上桌,符芸昭便疯疯癫癫地跑了回来。
“我回来啦……好香啊,弄了什么好吃的?”小姑娘嗅着空气中逸散的香味,凑过来瞧了一眼,眼睛立刻瞪大:“呀,是烤鸭!”
小白蛇从褡裢里探出头,吐着信子在其耳旁,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符芸昭看了眼费景庭,又低头看了眼烤鸭,咽了口口水,随即抓着小白蛇将其塞回了褡裢里。
“快去洗手,鸭子凉了就不好吃啦。”
“马上!”
不过须臾,符芸昭去而复返,手上还滴滴答答淌着冰冷的井水。她不管不顾地弄了个鸭肉卷,仰头塞进嘴里,咀嚼两下,顿时眯起了眼睛。
“嗯嗯嗯……好好吃。”
“坐下吃,两只呢,够你吃的了。”
符芸昭落座,手脚麻利,转眼又是一个鸭肉卷进嘴。她咀嚼着,圆眼盯着费景庭道:“阿达说,无缘无故给人家送礼肯定没好事……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你外婆都教了你些什么啊?怎么时而蠢萌,时而又这么聪明?
费景庭倒也没遮掩,大大方方道:“我是想跟你探讨一下各自的功法。这样,我先说说我的修行法门,你再考虑要不要告诉我你的法门,如何?”
“为什么呀?”
“互相参照,互相印证,如此一来说不定大家都会有所进益。”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随即说道:“好啊。”
“额……你同意了?”
“我的法门也没什么稀奇的,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好啦。”
这也太好说话了吧?费景庭随即想到严格说来符芸昭根本就没师承,只有个千年女鬼在梦中传授本事。所以自然也就没什么‘法不传六耳’的思维。
费景庭心中隐隐有些别扭,觉着自己这是在蒙骗无知少女,于是乎率先说了自己的参同契,揉开了、掰碎了,将参同契功法的修炼方法与其中的内核讲了个一清二楚。
然后费景庭发现他说的越多,面前符芸昭的双眼便愈发发散,到后来干脆就没了焦距。若放在动漫里,恐怕这会儿小姑娘双眼里已经满是圈圈了。
费景庭停下,关切地问道:“你有哪里没明白吗?”
“没有,挺明白的……你说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费景庭刚说了炼神返虚……行吧,反正这丫头也不太想听。
于是符芸昭便叽叽喳喳说了自己的功法。她所修习的功法乃是长淮宗的胎息法,讲究‘胎从伏气中结’、‘气从胎中息’、‘神去离形谓之死’、‘知神念可以长生’、‘固守虚无以养神气’。
若欲长生,神气相注,心不动念,无来无去,不出不入,自然常住,勤而行之,是真道路。
入门修炼全靠先天胎息,胎成后,胎息自成体系,其路数跟费景庭的参同契差不多同样是走下丹田的修炼路数。不过其中又有些不同,小周天所行脉络有所差异,大周天更是相差甚远。
费景庭试着用胎息法的法门行功,刚一尝试便窍穴刺痛,筋骨酥麻,疼得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此时,便听符芸昭低声说道:“你最好别乱试啊,我这是坤道修法。”
瞧着小姑娘好似偷鸡吃的小狐狸般啃着鸭肉卷,费景庭一阵无语……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