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着车,虫和莎分别在我两边,一路无语。
新香白天就不热闹,晚上的情况,可想而知了。
萧瑟的秋风不时吹来,刚才骑车流下的汗这个时候全部挥发掉了,转化成了一阵一阵的凉意。
“让我骑会儿车,你们两个在后面慢慢走。”
虫说完这句话,就从我手里抢了车,往前骑去。
我看着虫越来越远,便拉了莎的手。
莎的手,比起虫的手来要温暖得多。
我突然想起件事来,于是问道:“我在警察局听那个值班人员说,他们局长打你了,是不是真的?”
莎现在的身体状况,似乎并不像警察局的值班人员说的那么惨,这也是我见了她之后一直忘记问她这件事的原因。
莎用很低的声音说:“是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后来觉得不够安慰,又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问:“冷吗?”
莎点了点头,我又加大了力道。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一声:“哎呀!”
那分明是虫的声音,我和莎慌忙循声看去。
原来,虫刚才骑车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我和莎忙跑上去,看她有没有出什么事。
自行车的后车圈压在虫的双腿上,手机被抛在了一边。而虫,却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在外人看来,她犹如一个疯子。
躺在街上哈哈大笑,不是疯子是什么?
莎把她扶起来说:“你有病啊,摔倒了还笑。”
可是我却从虫的笑声中听出了不对劲。
那样的笑,和她平常的笑不同。她平时的笑,给人很温暖、很纯净的感觉。而现在的笑,带着点无奈,带着点伤感。
为什么会是这样?
虫在莎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我把手机捡起来递给她。她默默地接过来,用充满哀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惊。
这个眼神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
那只趴在路边眼神呆滞,前腿受伤的小狗。那个躺在工地上奄奄一息,浑身伤痕的毛毛虫。
没错,就是这样的眼神。
毛毛虫,你是在憎恨我吗?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石涛,那天晚上,我骑着车率先而去,就是不想看到你们亲密的样子。可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下,发现你正搂着她的肩膀,很紧很紧。我心里一酸,全身也没了力气,本来就骑得慢,所以就摔倒了……那个位置,明明应该是我的啊……石涛,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但是我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那种快乐,即使是他,也无法比拟!但是,我知道,我爱的是他啊……”
虫终于不笑了,龇牙咧嘴地揉着手上刚才跌倒时不小心擦伤的地方,丝丝血迹在路灯下清晰可辨。
我的心再一次痛了起来。
我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她的双手说:“要不要紧?”
虫突然被我这么一抓,吓了一跳,瞪着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抽出双手说:“没事,没事。”
我这才想起,莎还在身边,忙扭头看了看她,发现她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和虫。
我慌忙笑着说:“虫,你很笨哪,骑车都会摔倒。”
说完,自己先心慌起来,我刚才在搞什么?竟然在莎面前拉虫的手!
虫配合着我说:“哼,我只不过是一时失误罢了。”说完,还伸出双手,装做要打我的样子。
我躲在莎后面,抱着莎的腰说:“你抓不到我,哈哈。”
虫继续揉着手上的擦伤,撇了撇嘴说:“我才没那闲工夫抓你呢。”然后上来挽了莎的胳膊,说,“姐姐,咱们走。”
莎扭头看着我笑了笑,暗示我快一点。
我把车扶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我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她们两个人倒是聊得很愉快。
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到了迪厅门口。
莎和虫进去的时候,我还要去旁边锁车,所以就晚了一会儿。
结果我要进去的时候被门口的保安人员拦住了,板着脸和我要门票。
我指了指莎和虫的背影说:“我和她们是一起的。”
保安说:“你和她们一起的?我还和市长是一家的呢。”
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我生了气,就扯开嗓子喊了声:“莎!”
莎扭过头来发现是我,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指了指保安说:“这人不让我进。”
莎笑了笑说:“大刘,放他进来吧,他是我男朋友。”
那个大刘一听此言,吓得冷汗直流,慌忙给我让开道,满脸谄媚地说:“真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不理他,追上莎和虫,和她们一起往里面走去。
进了迪厅,第一感觉是耳膜几乎快要被震破了,然后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正在舞台上疯狂地摇着头,我想起电视里那些磕药的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周边的沙发里,一对对的男女正在黑暗中互相摸来摸去,通过那些忽然从他们身上掠过去的灯光,可以看出,他们不过才十四五岁。
莎和虫穿过人群,往西北角走去,我在后面紧紧跟着她们。
穿过人群的时候,总能听到一些正在摇头的人突然停下来说:“莎姐,虫姐。”
莎和虫对他们点点头,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途中莎扭过头来看看我还在不在,然后对我笑一下,伸出手来叫我拉着她。
而虫,一直给我的是背影。
我很感动莎还能记得我,刚才那些叫她莎姐的人此刻全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似乎不知道我这个无名小卒是何来头。
我心里突然有种很虚荣的感觉,很想大喝一声说:“我是张莎的男朋友,怎么着!单挑还是群殴,放马过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手心就渗出了很多汗。
大约走了三分钟,我开始眩晕。
我不知道她们要去哪儿,也不好意思问,只好默默地跟着。
还没有到尽头吗?
到处是人,我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我快受不了了,看着这些疯狂的人,胃里一阵翻滚,几乎快要吐出来了。
走在这些疯狂的人群里,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穿行。
那天晚上,虫穿了件白色的衣服,莎穿了件黑色的衣服。旁边的人,表情在七彩灯光的照耀下似乎变了形状,显得极为恐怖。
我几乎产生幻觉,前面带着我的,是黑白无常,正领着我通过奈何桥,前往无间地狱。
旁边都是些孤魂野鬼,或者大笑,或者大哭,或者张开血盆大口,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很久之后我再回想起这些事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蝎座的人直觉果然是很灵的。
那天晚上,我已经提前感觉到,我正在一步步通往“无间地狱”。
如果时间重新来一次,我还会选择跟她们去吗?
我不知道。
或许,我根本没有办法选择。
没有人能在黑白无常的手底下逃脱。
更何况,我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