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微微一愣:“难道你还要真的帮我洗?”
林执轻讽:“用开水吗?”
“……”
谁给她的自信问出口?
江允莫名想到小时候,童年时期各种嚣张跋扈,上课不听老师话,带动周围小朋友一起讲小话,下课去假山喂小鱼,喂着喂着还妄图带小鱼回家,结果鱼没抓到,还掉进池塘里,被苏温语抓回家罚站,拿着戒尺,刚想揍下去,她就开始哭。
苏温语拿她没办法,又下不出去手,只能威胁道:“江允,你再哭再闹,我就让……”
她本想说让爸爸不给你买芭比娃娃了。
结果一转头,看见隔壁林家,让所有小朋友闻风散胆的大少爷从大门口经过,忽然就改口道:“让林执哥哥来揍你!”
江允擦了擦眼泪,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停下脚步的林执,提起小裙子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腿,不太相信地问道:“哥哥,你真的会打我吗?”
“……”
之后,她哭了两天,一个礼拜不敢去林家。
——狗男人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江允将自己的腿脚藏在拖鞋里,气哼哼地率先跑回楼上,躺进床上,把自己用被子埋起来,想睡又睡不着,听着林执洗漱后,关掉所有的灯在她身后睡下。
等着呼吸声渐渐平稳后,江允已经将林执这个大恶人做过的事情数到第五十件,清醒到不得了,最后发觉自己快透不过气来,才偷偷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入眼就是罪魁祸首的睡颜。
一下子就和记忆里少年的脸对上了。
一模一样的脸部轮廓,五官。
她却明明记得,小时候虽然他凶,但是眉眼看上去还是温润的,所以她才敢凑上去跟他讲话,大着胆子问他会不会打她,现在则冷冽了许多。
像四季更替中的夏季冰可乐过渡到了冬天的暴雪。
——他到底怎么变成这个死样子的?
脑子里已经出现他做过的第五十一件恶事,江允越看越气,十几年来被压制的憋屈,化成了被子底下的一脚。
林执睫毛微动,默认了她的小动作。
江允则当他睡着了,忍不住又想踢他一脚,结果还没碰到,就被林执按住,他缓缓地睁开眼,唇角微扯:“上瘾了?”
“你以前打我手心打得次数可多了呢,我就踢你几脚,你还有意见?”她嘴巴很硬地道。
黑暗里传来了林执揉动手指关节的声音,江允忙紧挨着他,强行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软成年糕:“我好困,我要睡觉了,晚安!”
典型的给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吃。
一系列动作被她行云流水地完成,江允不敢再做小动作,静悄悄地躺好,一觉到天明。
摸清楚林执的态度后,江允开始完全投入在小裙子的定稿中,品牌名定为“三水”,第一个系列“岛”主打受众最多的制服裙和外带三款华丽风的全套小lo裙,
好不容易有事情做,江允也是头回接触一件lo裙从设计草稿再反复修改到完美,挑完配色和布料后,又进入到生产线里将基础的裙子款式做出来,再交给专业的手作人一个个地将修饰的配饰缝制上去。
几百年都不去一次的工作室,最近几天则从早待到晚。
lo裙的工序复杂繁琐,相比之下,制服裙的程序则更为简单快速,在配色上除了百搭的黑色和蓝色,还特地做了两款比较新颖的柠檬黄和海藻绿,为了测试粉丝的接受程度,江允让池奚先发了样板图。
与此同时,wan家也在当晚推出了的新款水手服。
虽然怀疑对方是不是也存在蹭热度的行为,但制服裙还是比较大众的方向,所以江允只是在心里面偷偷骂,明面上还是岁月静好。
五月则隐隐觉得wan恐怕不止是碰瓷简直,但眼下又还没证据,只能先给最近变得勤劳的玻璃心小作精打个预防针。
也怕她贵妇心态,期望过高,最后的结果并不能如她所愿,便开始临时开会,趁机炖鸡汤给她:“任何事情,都有成功和失败,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江允打断她:“不,我们不会失败的。”
五月:“?”
“我知道的,”她道:“做任何生意之前,初期一定是亏本的,但是没关系,钱我有的是。所以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
“……”倒还是挺自信的。
“而且,”江允非常自信的抬了抬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我最近有在按照我的能力挑书看,以防步入正轨后,我还能有一技之长可以展示。”
池奚来了兴趣:“姐姐,你在看什么?”
她将桌上的书立了起来,封面上大大的四个字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睛:【对、话、之、神】
“不愧是老板娘,还没开始就已经想好了上新后的采访内容,”小北狗腿捧场:“有什么心得吗?”
“……我暂时没有这么大的梦想,”江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觉得到时候,我可以试一下当客服?”
五月:“……”
池奚:“……”
“不过,”江允道:“小北说得也有道理,刚好启发了我,我们可以制定一个小目标。”
五月觉得有些不妙,抢先道:“闭嘴,别说了。”
“比如说,”江允手搭在书上,“我们可以在三年内上市,你们觉得是a股好还是港股?还是你们想去美国敲钟?我个人觉得吧,还是a股好,这样我们就不用熬夜爬起来看股票,就在深交所上市,也不用跑多远……(以下省略三百字胡言乱语)……”
五月揉揉眉头,听不下去。
池溪摆摆手:“散会吧。”
小北也收起拍马屁的想法,各自离去。
直到第四天。
她们发布了完整版压轴的lo裙的设计概念图后,仅隔了十分钟,wan家也推出了新款lo裙实物图,两家的款式惊人的雷同,除了配色和一些细节不太一样,几乎可以说是孪生姐妹款。
情况就变得很微妙了。
在这个圈子里,对于正版的保护概念是空前强大统一的,穿山造山是所有妹纸都无法容忍的,去年就有个流量明星,在一次舞台表演上被扒出来了穿山,还被群嘲到上热搜,路人缘掉了一地。
因为圈子小众,所以更需要保护。
一边是顶流up主,一边是五年老店。
被卷进这场漩涡里,结果不管是哪边犯错,都会伤筋动骨。
而眼前的情况明显是wan更有说话权,江允这边只是出了设计精修图版,成衣还在赶工序中,wan则已经是生产完成,可以投入到售卖的状态中,从时间和速度上,比三水要快。
wan甚至不需要出来阴阳怪气一句,就有默默围观着两家吵架已久的吃瓜群众开始替老店指责三水。
【三水的时间线明显比wan迟啊,而且池奚不就是从wan到允妹那的嘛……就你很难说,他是对wan的新款一无所知并且心有灵犀所以才设计了差不多同款。】
【允妹一个人混得好好的,怎么还带个拖油瓶?!女鹅这么蠢,说不定真被人傻乎乎骗了!】
【…………她又不是弱智,能走到今天怎么可能没有脑子,怎么,出了事就要甩锅傻白甜人设吗?粉丝真好骗,嘻嘻。】
【除非允妹能证明三水的设计稿比wan早,不然就乖乖道歉删图吧。】
?
江允放下手机,凉凉地看向对面坐着的池奚,在摸了摸桌上的菜刀。
池奚:“……”
江允:“说吧,左手还是右手?”
池奚:“不是啊姐姐,我冤枉!!!”
“这段时间就差睡在工作室的我,更冤,”江允拿起菜刀,架在他肩膀上,“说吧,你是不是隔壁派来阴我的?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池奚欲哭无泪:“你连让我解释一下的机会都不给吗?在你心里,我就是……”
“人渣,”江允挑眉,被评论千夫所指锤得几乎要心梗,偏偏又不能喷回去,“我这还没上市呢,你就想让我破产是吗?我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五月合上笔记本,面色同样阴沉,但还是好言好语道:“你能证明你的图纸设定时间比wan早?”
“可以,”池奚瑟瑟发抖,将手机递给二位大佬道:“证据就在我的微博里,关于画稿的内容我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五月拿着翻了一圈,江允凑在她旁边一块看,很快就在他的主页里翻到他两年前画在英语卷子上的雏形想法,再慢慢的一点点改动,随着他的画攻成熟后,设计图已经不再是在草稿纸上随便画,到了后边,甚至还有初期的建模成相。
两年的时间里,修改了很多细节,但是精髓没变过。
而wan也绝对不可能手上刚好有攒着两年前的设计而一直等到现在才进行推出。
江允慢慢地把刀放回桌上,“你倒是很有先见之明。”
池奚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会在今天用上,我只是把它们当成了像孩子一样的存在,记录着它们的成长……后来我要开始当模特了,就把这些全部锁起来了,本来也没什么粉丝。”
江允:“看得出来,你竟然还会给你的画稿过生日?你高中时的发型挺非主流的。”
“那你们发出来时,能帮我打个码吗,挺丑的。”
江允:“不能。”
池奚:“?”
五月:“已经发了。”
“……”
五月继续道:“那wan这边呢?你给他们看过设计稿吗?不然怎么会撞上?”
“这个,”池奚回忆了道:“七月份的时候,我认识了wan的设计师……算是可以一起喝酒的关系,本来想着能借此被看中,然后就可以转行去把我的孩子们做出来,结果被骂说是不起眼的作品,就没下文了,没想到……”
“总之,可以证明我们的设计是在他们之前就行了,”五月把手机丢回给他道:“确保我们的制作不用停,你现在可以上线骂人了。”
池奚眼里冒星:“真的可以吗?你不是让我要维持好一个原创设计师应有的内涵和高冷吗,不要像个泼妇一样。”
“都被人偷家了,”江允教育道:“这程度堪比小三上门让你孩子改口叫她妈妈,你这都能忍的话,那你还是收拾收拾回wan那边和她们共伺一夫吧。”
池奚早就想和对方刚了,没有人比他更珍惜这用时两年的设计,每一个线条都是他犹豫,揣摩过几十遍的,这是他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忍气吞声。
五月将他两年前到现在关于画稿的内容微博全放了出来,时隔太久,没有人会去翻他两年前的微博,池奚就自己转发了每一次的内容,火力全开。
——两年前,你们就已经和我心有灵犀了吗?既然缘分如此奇妙,那还不快点跪下叫爹?
——抄也抄得这么丑,这种大红大紫的配色你们是有多想红?点个火柴把你们全烧了不是更红得冒烟?
——工作抄别人的宝宝,生活上是不是再做别人的小三啊?
wan这次,倒是像皮下换了一个人,没有冲动地进来快速对线,而是意味深长的发了一条微博:【所谓的心有灵犀不过是为了帮其圆梦,为你铸造好的成果,就算不完美,也没必要摔碎,星星再碎也是光。】
言下之意是,不管怎样,你可是从wan里走的人,就算新东家对你再好,你也不能对想为你实现梦想的老朋友背后捅刀啊。
在看了这么多本口才方面的书后,江允的阅读理解能力也拔高了一个层次。
看得出来,wan七月时就已经计划好要盗用池奚的作品,却没料到现在的池奚背后有人能这么刚,但是茶话会即将开始,成衣也已经全部准备好,不可能就这么砸在自己手里,所以干脆碰瓷炒热度,但是又不敢对她直接下手,只能继续围绕池奚做文章。
像是要强行告诉大家,池奚就是个二姓家奴,把自己的作品卖给wan后又骗了江允。
只要搞坏池奚的口碑,江允也会出于压力终止和他的合作,wan依旧是受益方,一石二鸟。
江允没兴趣在网上和他们互喷,这个关头,wan恨不得能扒住任何一丝能碰瓷的热度去吸血,擒贼先擒王,不管wan官博皮下有没有换人,都不值得她敲键盘。
她只发了一条微博安抚粉丝们:【嘘,看我给你们变个魔术。】
下一步,江允想了想,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
……
nail看到江允的来电显示时,还有一些懵然,他停下正在汇报的文件,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实在想不通,自己和老板的太太有什么能私下交流的话题,nail想到命里缺钻的小作精,不免有些害怕,他是应付不来江允这种□□烦的,于是将手机轻轻地放在桌上,往前推了一点,放到林执的眼下。
“太太的电话。”
林执长睫低垂,盯着屏幕上跳跃的未接来电,好一会,才淡淡道:“你们还挺熟?”
nail:“……”
他不咸不淡道:“想接就接。”
他万万不敢真得表现出想接江允的电话,但又怕这位太太是真有事,怕耽误了又把他抓去秋后问斩,只能颤巍巍地伸出手,按下扬声,“太太。”
“哈喽,”江允没心没肺道:“中午好,吃了吗?”
nail:“……”这他妈就没必要寒暄了吧?!
他还是老老实实道:“吃了。”
“嗯,吃饱了就好,”江允道:“我要麻烦你帮我查个人。”
“您说。”
“有一个不知名的品牌叫wan,你帮我查一下他们的老板现在在哪,哦,他好像姓许,”她慢慢道:“越快越好噢。”
nail:“太太,查人行程这种事,我看……”
“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nail看着林执的脸色,也不得不将自己的职业经理人身份暂时改成私家侦探,“当然,不过方便问一下,您找那位许总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江允懒散道:“就是看他不顺眼,想去骂一骂他,就这样啊,查到以后把地址发给我,我先去磨刀。”
电话挂断。
匪夷所思的对话,nail犹豫道:“那我要真的帮……”
“去查,”林执低声道,目光重新放回平板上,神色如常,就好像刚听了一个工作电话。
既然自家老板都放任老婆去疯,nail也不好插嘴,乖乖应下,着手去查人行程。
二十分钟后。
江允看着nail发来的地址,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冲五月和池奚勾勾手:“走。”
五月正在酝酿着官方通告,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去哪?”
江允将扎成丸子头的长发披下,又觉得人太少,气势不够,于是又打开微信群将塑料姐妹叫上,才撩撩长发道:“去杀人。”
……
北区的高尔夫球场a区。
江允将法拉利飚进停车位里,推开车门。
五月和池奚则在后边下车,两个人对江允要做的事都没有底,只能确认道:“江允,我们不会上晚九点的社会新闻吧?”
“放心,”江允关上车门,“与其在微博里教对方做人,还不如让他们老板自己管好人。”
池奚:“姐姐,你就这么确定许总会听你的?”
虽然许总的产业不止在wan,但是策划组织茶会也是一笔不小的投资,也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没道理她一句话就能搞定所有事情。
更何况,在饭局上,他们还有过过节。
“不听话的话,”江允不以为意,论背景,深城还真没什么人能杠得过她,“那就直接把wan买回家改成垃圾清理站,唉,创业的路上总是充满艰辛,还好我有钱,做生意都是要付出多一点。没事,等以后上市了,开始融资我就能回本了。”
五月:“……”
每日一问自己:她到底签得是一个什么玩意。
塑料姐妹已经在球场休息室里等着了,单纯以为是贵妇的日子太寂寞了,想找人陪着打高尔夫,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换着运动服,然而等江允一行人进来时。张汀看着她黑色小皮裙:“……您是来选美?”
江允将披着的外套脱下,将小皮裙完整露出来,再戴上小墨镜,“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气场?”
艾薇:“像黑社会里的反派大嫂,。”
晓瑶:“难道……我们不是来打高尔夫?”
“有比打高尔夫更重要的事情,”江允在球童的示意下,选中了一根杆,拿在手上轻挥了一下,“就当做我要上门讨债吧?”
“你讨债为什么要叫上我们?”
“我看古惑仔电影里,”江允认真解释:“主角后边一般都是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很有气势,我也想要这样的待遇。”
张汀:“……”
敢情她们就是过来陪跑龙套的?!
塑料姐妹们面面相觑:她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和江允当朋友?
池奚则皱眉,看着玻璃窗内混在一众小姐姐间的自己,有些犹豫。
真要是打起来,他好像做不到一拖五。
不然,他也变女装好了。
……
江允如愿以偿地涂好一个烈焰红唇,领着一帮人,在球童的带领下,到达许总所在的场地里,此刻他才刚结束两轮,正在包间内坐着休息。
正合贵妇的意,关门打狗好过满场抓狗。
球童小心翼翼地将她们带到贵宾包间外,敲了敲门,轻声对里面道:“许总,有人找。”
“请进。”
江允甩了把发尾,将门轻轻一推,手中握着高尔夫球杆的力道微微加重。
入眼就看到许总坐在深色单人沙发上,手中正握着一根雪茄,正起身,要将烟递给对面坐着的人。
那人手指搭在扶手上,轻敲了敲,没接,只是冷冷地望向门口。
江允刹住脚步。
瞪大眼睛看向男人。
他头稍侧,长睫如鸦羽,覆着一双漆黑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对于面前人的虚伪奉承丝毫不敢兴趣,坐姿有些懒散。
就像夹杂着冰块的酒,看上去冰凉可口,实则烈得狠。
她被无声地审视惊出一身冷汗。
终于,林执掀起眼皮,缓缓地看了眼她后边黑压压的一行人,眉眼疏离,唇角微扯。
“准备好打群架了?”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车十贺给我砸的地雷!!
谢谢张张张啊,陈,昵图,仙琼琼,太阳给我砸的营养液!
感谢贵妇们的订阅!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