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目光呆住。
几天以来,唯一清醒时的吻,竟然是落在了这里,舌尖轻舔过的地方,就像抵住了她的大动脉,心脏怦怦怦的狂跳,呼吸都跟着慢了一拍。
她强行拉近的距离,此刻能感觉得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黑色的眸仁像深海下潜伏着的岩石,藏匿着的□□半分不掩。
落在她身上的吻却是克制着没有更近一步。
江允的手沿着他的眼尾往下滑,眼前的脸,她再熟悉不过,就是莫名很喜欢看着他的眼神从禁欲中的清明再到沉沦的放纵。
让她有种将他从顶端拽入凡尘的错觉。
林执与她对视着,纵容着她的一路游荡,当她慢慢靠近,模仿着朝他耳边吹气时,他素来冷冽的眼神终于收拢了三分。
忍不住低低地闷哼一声,像被人抵住了脊背。
原本还温存的画面立马被打破,江允闹够了,刚想把手移开,又被他压着手腕按了回去,细密的吻从脖颈处轻轻扫过她的嘴唇,再到眼尾。
将她白嫩的皮肤慢慢地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江允撑着身子,模样有些可怜。顾念着她刚拔了牙状态不太好,没有做到最后一部,堪堪将她收拾得服帖了,不敢再乱作,乖乖地捂着发麻的手滚回自己的枕头上。
“……”
不过半刻,很快又被拉着往他在的方向扯,被半拥着。
江允犹豫了一会,想到自己的睡相,也就没有反抗,回抱住他,暖暖的,像抱住了一个大暖炉,在他的轻抚中,困顿地闭上眼。
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林执偏头看着她的脸,嘴唇上涂着一层薄薄的润唇膏,又软又嫩的。
无意识地还在呢喃着什么。
他定定地听着,不太清楚,只是抬手将被子盖住她的肩膀,唇角淡淡地掀起。
一夜无梦。
江允这一觉睡得格外的好,就是醒来时是被嘴里的伤口疼醒的,她闭着眼,窝在被子里哼哼唧唧了一会,没见林执过来理她,才慢吞吞地睁开眼。
另一侧已经空了,房间里早就没了林执的身影。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钟,还算早。
她捂着脸颊,不太乐意地从床上坐起来,听到外头客厅的动静后才慢慢下床,走到门口刚想拉开门,又听到了苏温语的声音。
……妈妈回来了?
江允小心地将门拉开,沿着小楼梯往下走了几步,悄悄地看向客厅。
苏温语和林执相对而坐着,角度有些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苏温语面容恬静地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谈话氛围。
她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心里有点慌,妈妈不会是看到林执昨晚留宿在她房间里所以生气了吧?再联想到自己之前赌气时说过的一串坏话……
自己貌似还没来得及替他美言几句。
不行,昨晚是她强要他留下来的,再怎样,这口锅也不能白白让他背。
江允迈下最后一层台阶,听到脚步声,客厅里的两人皆抬头看了她一眼。
江允走近,眸光在林执和苏温语身上转了一圈,嘴里甜甜地叫了声“妈”后,又快步地选择坐在了林执的旁边。
苏温语放下杯子,看着她的小动作,唇角的弧度微扬,“连洗漱都不去?”
江允拿起抱枕放在膝盖上,“等一会。”
林执将袖口挽起,露出清瘦的手腕,将温水推到她面前,她没接,只是将圆溜溜的大眼睛死命地扑闪着,看着苏温语,朝她传递着“都是我逼他留下来的”“你不要骂他”“错都是我”的讯息。
苏温语被她这副没骨气的样子给注视着蹩了眉,径直对林执道:“你们成婚的时候,我不在岁岁身边,对于这桩婚事,其实我也来不及考量太多,也不确定你是否能照顾好她。”
江允愣住……
她分明记着,自己将婚事告诉苏温语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疯了吧?你林执哥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娶你这个小废物?”
第二反应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爸给你乱找对象,总算有人能管教住你了”。
一点都没有质疑林执的意思。
“很抱歉之前没有正式来和您见面,”林执淡淡道,视线在江允迷茫的眼神上扫过,“请您放心,在这点上我会尽我所能地照顾好她。”
?
狗男人几时这么讲礼貌?规规矩矩的样子,让江允有些迷幻。
“是吗?”苏温语慢悠悠道:“那怎么上回我看到得好像不是这样?”
死亡问题。
客厅凝重了一瞬,江允坐在旁边,焦虑地用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腿上,想替他说点什么,在苏温语警告的示意下,默默收回手,抿紧唇,不敢吭声。
“是我的失误,”林执直截了当道:“没有顾念好小允的情绪,造成了她的误会,我的问题。”
“你也不用这么袒护她,我的女儿我清楚,多多少少也有些小毛病。”
林执:“没有,她一直都很好。是我没有第一时间解释清楚,这件事上,她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件事之后,我也反思了很多。”
江允越来越不懂走向了。
一个每天安慰她“我女儿这么漂亮,怎么会有错,别怕,有妈妈在”的人竟然变得这么大义凛然?
另一个日常嫌她烦琐又吵闹的男人,也会说出“她没有错”这种话?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这么有耐心地说了这么多字。
聪明人聊天都是这么让人琢磨不透的吗?
江允扯着袖子,作为话题中心者,想发表点想法,嘴唇刚动,就牵扯到伤口,痛得抽气,说不出长话。
房间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她的,但这会坐在沙发上,听着两人来回得为自己说话,这种百年一遇的场景,她听得正精彩,有些不想走。
当手机铃声第三次重新响起时,苏温语终于抬眸:“岁岁。”
林执稍扬眉,轻轻地将她扯起来,“去接电话。”
江允边往房间走,边忍不住两步三回头地继续看他们,一直上了楼梯,也没听见他们又往下讲了什么,只能暗自决定待会问林执好了。
才拿起手机,看向打扰她看戏的罪魁祸首。
五月:“怎么样,小废物,过了这么多天,你心理建设重塑完了吗?”
“……”
没听到她说话,五月又道:“不会吧,你现在还被打击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你平时不都是谁敢说你坏话你就去和她决斗吗?怎么还自闭了呢?”
江允勉强道:“刚拔牙,痛。”
怪不得这几天过分安静,原来是硬件条件不允许她去攻击别人。
五月轻声道:“这么惨啊?那我给你讲一个好消息听听?”
“说。”
“你最讨厌的那位,孟穗,”她道:“她要上的节目最近已经被最大头的金主爸爸撤资了,局面有些尴尬,接下来的赞助商都不是什么大资本,预算一缩再缩,幸亏你没有去,不然我都忍不了你去上这种服化道没办法精细的节目。”
撤资?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都要开始了吗,江允微顿,“金主……叫什么?”
“宜均。”
没错了。
这么看来,就是她一通发脾气后的结果?
林执竟然会做到这一步。
“该不会是你认识的吧?”五月道。
江允掀起唇角,这种撼动冷血资本家的事当然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独享了,虽然说不出多少话,她的语调还是起得很足,矫揉造作道:“没办法呢……老公,太,爱,我。”
“……”
五月本能地拒绝掉她端过来的狗粮,“所以,直播说得离婚也是不存在的?”
“嗯嗯。”
“太好了,”她终于能长舒一口气:“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又怕你在难过。”
“什么?”
“就是你要是成了豪门弃妇,是不是就没办法挥霍了?工作室是不是也要倒闭了,我连夜重新打简历还来得及吗?”
“滚!”
“最后一件事,”知道自己的摇钱树保住后,五月笑眯眯,心情舒畅道:“你之前让我按要求帮你找的活动,还真有一个综艺递本子过来了。”
“我要求?”江允不太记得自己做过的蠢事。
五月复述了一遍她说过的话:“你自己问我的,有没有什么可以与世隔绝,一时半会回不来的通告。现在,我给你找到啦!”
“???”
她心生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不会是《荒岛求生》这种吧?呜呜呜她不想生吃昆虫,还丑丑的不能洗澡。
五月宽慰道:“就是让节目的嘉宾洗尽铅华,回归自然,找回质朴……”
“直!接!说!”
“《粗茶淡饭》,新开的综艺,就是让嘉宾去体验一下干农活的乐趣。”
……干活还能有乐趣可言?
“不,”江允果断拒绝,咬字不清道:“休想骗我去,做家务。”
“没有家务,是农活,”五月强调,“没办法呀,你挑三拣四这么久,你喜欢的类型都已经定下了,我本来也想大不了就不上综艺好了,但是你又给我提了意见,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已经打算签约了。”
家务和农活,这他妈有什么区别!!!
她捂着脸颊,一肚子反驳的话却只能止于牙痛,说也说不出来。
五月:“你没意见了是吗?下午我就去替你研究合同,保证不让我的宝贝受到一点苛待!”
都要进村里了,苛不苛待还有区别吗?
江允气呼呼的,干脆挂断电话,改为微信打字:【不要!你把我的所有言行举止发给投资商看,我不信他们这个纯朴的节目还能容得下我这只盘丝洞的妖精!我脾气不好,完全不听教,去了只会给他们制造录制难度!】
五月很快回复:【巧了,节目组的初衷就是想看公主落满记,还有人家也替你想好了,录制地点背靠大山,你忍不住要骂人时,就可以对着绿水青山吼一吼,还有回音应你呢。】
江允脑壳疼,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瞎几把说过的垃圾话竟然还能应验。
楼下传来大门合上的声音。
她放弃讨论这出《公主落难记》的奇怪综艺,拉开房间门,跑下楼一看,客厅里只剩下苏温语拿起水杯打算放进厨房里。
“……林执呢?”
“医院有事,先走了,”苏温语道:“不过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妈妈,还说了什么?”江允走过去,跟在她的身后问。
“没什么,”苏温语道:“就是交待了几句。”
“你今天有点凶,”江允靠在厨房门边上道。
想到江允一大早连头发都没梳就冲下来的样子,苏温语恨铁不成钢地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这都是为了谁?当然是要摆摆脸色,让他以后对你好一点啊。”
“难不成你要妈妈跟他说,我女儿除了好看以外,一无是处,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离婚的决定?我觉得我家女儿配不上你?”
江允:“……”
接下来的几天,江允按照医嘱的去医院做检查和换药,在医院里,来去也只是匆匆见过林执几次面,看上去神色倦倦。
林昕的成人礼即将举行,他一边要忙医院的事,一边也要在这件事上进行操劳,忙起来也没时间过来找她。
江允也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各种冰敷,让左脸慢慢消肿,牙齿上伤口疼痛也减弱了不少,又能大声说话了。
恢复了美貌的贵妇,一门心思开始停留在挑选成人礼时要穿的礼服,为林昕准备的礼物在三个月前就挑好了,已经被专人送来,由净度标准达到vvs标准的钻石进行装饰而特制而成的高跟鞋,由人花了一百天的手工完成的,精细程度绝非一般。
打着林昕成人礼的名字举行的商务晚宴是在晚上七点开始,作为家里人,下午三点就聚集在一块喝着下午茶。
林执派了nail来接她到庄园里,在电话里说会晚点到。
江允本忧虑着前几天她闹出来的动静被各路亲戚知晓后,少不得要慰问几句,有些害怕,想着不如等林执结束后和他一块再去算了。
林昕却一早就在微信里呼她,原因是她最害怕的大伯母也来了,她一个人应付不来,需要她帮手。
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坐进车里,虽然接触得不多,也多多少少对这个让小辈闻风丧胆的长辈有些认知,为人刻板,虽不在意商业上的利益,待在南城大学当教授,但依旧眼高于顶,看不下去有任何折损家族脸面的事情发生,林昕小时候就没少被说成绩差,浪费了林家给的大好资源。
林昕怕她怕到每次唐莉一到,就准时收拾行李上她家来避难。
克希庄园,午后三点,正是冬日暖阳最柔和的时刻。
nail替她捧着礼盒,在前边带路,整座庄园本就是林家的所有物,此刻也早就被包场,空旷的度假山庄里只有在进行最后布置的工作人员在来回跑动。
下午茶会在后花园里举行,出席的大都是女眷和小孩,男人们都去后山的高尔夫球场聊生意。
江允刚走进来,就被林执堂哥家的小朋友拉住了裙子,小圆脸对着她笑道:“漂亮姐姐,你来了,请你吃蛋糕啊。”
“小宝,”有女人抱着还未满月的小女婴走出来,叫住小孩:“好好叫人,要有礼貌,姑姑的漂亮裙子被你扯坏了怎么办?”
“那我就请姑姑吃蛋糕。”
“蛋糕抵裙子,你想得美!”
“堂嫂,没事的,”江允牵住小宝的手,温柔一笑,在佣人的指引下,跟着陈汐一块走到长桌前,一路和各位亲戚打了招呼后,才将小宝送回了座位上,然后在林昕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妈,”江允笑着和齐霜打招呼。
齐霜和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手,“岁岁,这几天是不是受委屈了?你该和我说的,你不敢骂的,我帮你去骂哥哥。”
江允有些接不上话,这几天大概被折磨得够呛的大概是林执,心虚地道:“对不起,妈,还有直播的事……是我太冲动了。”
“你的确是冲动了,”有些凌厉的女声隔着一个位置响起,唐莉的目光看过来,像把箭似地直击她的心里,“江允,你如此大张旗鼓,一夜之间让所有人都看了林家的笑话,你的教养在哪里?”
江允笑容僵住,后脊隐隐发凉。
有种回到学校里被主任逮住教训的错觉。
齐霜忙道:“好了,大嫂,我们家的媳妇,我们自己会……”
“你就是太软了,”唐莉眼里容不下沙,“小时候任性娇纵的时候,你们都容着她,当时她不是林家人,我就不便说什么,江允,你现在嫁进来了,就要懂规矩些,不要像以前一样。”
林昕没料到炮火会放到江允身上,挠挠头道:“嫂子的视频我也看了呀,挺有趣的,大家都挺喜欢的,我还有同学想让我帮忙拿签名呢。”
“抛头露面这种事情,太浮躁,”唐莉端端正正道:“昕昕,你就要高考了,你该好好学习,不是把时间用来看过这种视频上,我看过了,哗众取宠而已,你不要跟着被带歪了。”
江允木木地听着她的数落,碍于长辈的身份,不敢顶嘴,乖乖地听训。
——反正,她又不会真听话。
这样想着,她开始神游。
唐莉并不打算轻易结束,常年在讲台的经验,一眼就知道江允在开小差,不由有些生气地拍了拍桌:“江允。”
这下,连一直在逗妹妹说话的小宝也安静下来了。
江允:“……”
陈汐抱着宝宝,有点看不下去道:“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这么严肃。”
唐莉:“小事不约束好,那要等她哪天捅娄子了才让大家帮她补吗?直播的事,影响有多不好,外面的人都以为真要离婚了,生意上的事被搅和得多乱!”
小宝:“不准说我妈妈和漂亮姐姐。”
陈汐忙将怀里的婴儿递给保姆,伸手去捂小宝的嘴,“嘘,大人说话,你不要插嘴,乖乖听着就好!”
“我最近还听说,你打算上综艺?”唐莉拧眉道:“是林家养不起你了吗?需要你去做这些事情?你觉得有意义吗?”
是挺没意义的。
江允默默想,可是她也只是个废物,她还能做出什么有意义的事?
做没意义的事情,人生才快乐呀。
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复杂?
肚子里一堆反驳的话,可惜她通通不敢吭声,五月还在交涉,也不好口头保证不会参加。
唐莉则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场面气氛顿时被冻住。
林昕咬咬唇,暗自懊悔自己把江允这么早叫过来替自己承包了火气,眼睛左右乱瞄着,在想一个解脱的方法。
倏然,眼睛一亮:“哥哥!”
林执循着声音走过来,重新换了一套正装,淡淡的冷杉味让江允被训得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看着他抬手摸了摸林昕的头,说了声生日快乐后坐下。
桌底下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江允垂在腿上的手腕。
觉察到她的僵硬,林执扭过头来,注视着她,眉毛微压下,无声地询问。
江允虽然被说得有些不爽,但也没脸当面告唐莉的状,垂下眸,避开了他极具威慑性的目光。
林执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圈众人,客套性地问好后,挑了一盘甜点放在江允面前。
“阿执,”唐莉道:“你也少像以前一样惯着她,不然永远长不大,那个综艺节目的事,你知道吗?”
江允攥紧袖子,紧张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她都还没跟他提过。
想不出,待会要是被唐莉发现林执不知情的话,她要被□□的多惨。
回握住他在桌下的手,指腹轻轻地蹭在他手心上,道不尽的暗示。
林执:“知道。”
唐莉:“那你觉得呢?”
他将身子靠回椅背上,对于江允的不对劲也大致意会了,懒洋洋地拿起叉子往柔软的舒芙蕾上切出一小块,递给江允。
丹凤眼一抬,清冷地道:“我觉得,我们岁岁做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贵妇们的订阅!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