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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宫宴(三)(1 / 1)

一旁的晖如公主听了这段孙家秘闻,叹道,“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顾熙言抱着暖手炉兀自出神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定国公夫人又道,“那孙家竟是这样有辱斯文的人家那孙家两个儿子也是一个比一个荒唐我和国公爷知道了这事儿,当即气得不轻。我那侄女儿的爹娘听了,也是气得浑身发抖,连夜去孙家接了女儿回府,第二日便和那孙家办了和离。”

“我这侄女儿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如今她爹娘好不容易看着她嫁了人,结果落了这么个荒唐的婆家和不着调的丈夫。故而,老两口一合计,决定不再催姑娘嫁人了。”

“以后若是遇到了好姻缘便是命中注定,若是遇不到,大不了就养着自家姑娘一辈子自家的女儿自己还是养的起的起码不会被那无耻贱人使阴招谋害了去”

晖如公主道,“这父母倒是个开明通达的。”

放眼整个大燕朝,女子和离、再嫁、改嫁并不是什么奇闻异事。可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确实少之甚少足以见这石氏的父母下了多大决心,对自己的女儿有多疼爱

顾熙言重重叹了口气,展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国公夫人侄女儿的好姻缘,一定在后头等着呢。”

定国公夫人听了,只道,“但愿如此罢”

顾熙言抬眼望向不远处的承光殿飞檐,空中雪花纷纷,如蝴蝶蹁跹而落。

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给了曹婉宁一线生机,想着若是她能从此安生度日,这一世两人的恩怨也算了结。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的人,从根儿上就是恶毒不堪的,哪怕是仙丹灵药,也没办法医好那颗剧毒之心。

顾熙言很好奇,奄奄一息的曹婉宁被孙家人带到乡下庄子里的时候,临死之际,她是否会想到,那日雨夜里她派人刺杀的孤儿寡母她是否会想到,她下药毒杀的孙家长媳腹中未成形的孩子

做多了亏心事儿,必然会有鬼敲门。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己种下的祸根,终有一日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承光宫中,正中自南向北摆着一张御用的金龙大宴桌,左侧自西向东摆着一张龙凤戏珠大宴桌,此乃帝后专用。

大殿的东西面儿,一字排开摆设着后妃所用的宴桌。西边头桌坐着尹贵妃,二桌坐的是德妃,东边二桌坐贤妃。

大殿下方的宽敞地界,另设文武百官及家眷陪宴若干桌。

申氏一刻,司礼部大太监宣众臣入殿。

承光宫两廊下,礼部乐班演奏中和韶乐,成安帝缓缓步入殿中,升上九龙御座。

待礼乐奏毕,司礼部大太监又宣后妃、众官眷入座,除夕筵宴正式开始。

这宫中御赐的宴席讲究得很,只见御膳房的宫人先进热膳,接着是汤饭对盒,各用份位碗,再进香茶。

殿内众人先向皇帝进香茶,皇帝饮后,再送皇后及重臣香茶。

香茶饮毕,再进酒馔。

只见殿内众人山呼跪进“万岁爷酒”,等成安帝饮尽后,方送谢皇后酒,以及送承光殿下重臣酒。

酒过三巡,上歌舞。

丝竹管弦响起,自内殿中款款行出一位身着绿色舞衣的女子,仔细一看,竟是方才端坐在御座旁的尹贵妃。

那宫廷乐师班子奏的是当下最为盛行的曲子六幺。乐声纷繁有序,乐师巧手翻飞,演奏的出神入化,声震如嘈嘈急雨。

承光殿中,高台之上,绿衣美人儿水秀翻飞,身姿轻盈柔美,腰肢盈盈一握,一双带着泪痣的凤目上挑着,随意一瞥,便是顾盼流连,摄人心魂。

那尹贵妃生的风情万种,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撩人。

顾熙言是个看见美人儿便挪不开眼的,等看了会儿歌舞,她才恍然发现,不知怎的,那尹贵妃总时不时的朝自己的方向看。

顾熙言心中纳闷,当即扭头朝左右看了两眼。

这一看不要紧,竟是看见高台那边儿,正对面儿坐着的的几个藩王大臣盯着尹贵妃看直了眼。

后妃这般抛头露脸,本就是失颜面的事儿。何况大庭广众之下,尹贵妃把一曲六幺跳的这么惑人心神,如那家养的歌姬舞女有什么区别

顾熙言下意识去瞄上首坐的成安帝,却见那高深莫测的帝王端坐在九龙御座上,垂眸看着下首的歌舞,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一丝喜怒。

今日,成安帝存了和众臣同乐的心思,褪去了琉璃冠冕、层层御帐,以真龙御容示人。

成安帝常年指点江山,周身气势逼人,帝王气度非常人能比。顾熙言只草草瞄了一眼,便忙收回了目光。

不料,这小动作被萧让尽收眼底,只见一身王侯朝服的男人面容俊朗,朝顾熙言笑的揶揄“直视天子乃是大不敬。夫人方才盯着对面儿坐着的那些朝中才俊看了半天,竟是还没看够吗此时又在四处瞧什么”

因着今日进宫赴宴,两天之前,萧让就叫桂妈妈把宫中礼仪列了个单子给顾熙言过目,昨晚,桂妈妈更是监督着她准备了两个时辰,才把这些宫中的繁文缛节记下来。

顾熙言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什么时候盯着对面儿那些朝中才俊看了

顾熙言愤愤道“当然是瞧有趣的东西这殿中歌舞精彩的很,夫君为何不看歌舞,偏偏逮着妾身挑毛病”

两人一问一答,话里头醋意都太浓。萧让勾唇一笑,终是选择向娇妻的小脾气低头,把人儿从身旁拉到怀里,低声道,“这歌舞嘈杂又闹人,哪有夫人好看”

“本候眼里,只有夫人一个人。”

这回萧让实在冤枉的很。

高台上,绿衣美人魅舞当前,萧让不过抬头淡淡看了两眼,便垂了眸子,安安生生地坐在那儿饮茶,对上首的绿衣美人视而不见。

相比那些看直了眼的几位藩王大臣,不知道规矩多少

顾熙言听了这番话,一双美目微嗔,伸手在男人胸膛上轻轻推了一把,心里那股醋味儿才渐渐淡下去。

这一世两人成婚之后,顾熙言为了在萧让面前讨个好脸儿,每日活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做事前,要左思右想男人的喜怒,说话前,要再三考虑男人的心意简直就像那缩着脖子的鹌鹑,连大声喘气儿都不敢。

自从那日从隐翠山访禅归来,顾熙言得了法觉方丈的开解,放下了前世的苦痛纠缠,开始试着全心全意地接纳萧让。

这些时日,两人每天情意绵绵,你侬我侬,整夜如连体婴儿一般腻在一起。经过这耳鬓厮磨的相处,不知不觉之间,顾熙言竟是从心底里打消了上一世对男人的深深惧意。

若叫萧让来说,顾熙言最近最大的变化,便是脾气见长。

美人儿还是那般水做的美人儿,身子还是那般没骨头一样的身子。

只不过,最近这些时日,顾熙言每每被萧让戏弄了,或是心里有哪点儿不快了,便嘟着粉唇任性的伸了柔夷去打男人、挠男人,满面娇嗔蛮横,竟是隐隐有几分凶悍的模样。

顾熙言那点儿力气,砸在萧让身上不过是挠痒痒一般。萧让见她不再是之前那般谨小慎微的憋屈模样,而是敞开了和自己任性胡闹,心中自然也满是欢喜。

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英武侯爷,竟是宠溺地惯着自家娇妻在身上胡乱打闹。

以往,顾熙言和萧让的柔情蜜意始终是隔着一层难以言喻的隔膜,如今,顾熙言打破了心里这层隔膜,两人日渐心意相通,又是更深一步的亲近。

一舞结束,底下陪侍的翰林供奉们已经写好了数篇诗作,交到内监的手上,呈上来给成安帝阅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好诗”成安帝赞了一声,又问,“此诗何人所做”

一旁的太监总管闻言,立刻召了写出此诗的翰林供奉上前。

那年轻供奉伏跪于下首,成安帝夸奖他了几句“文辞斐然”,一番赏赐下去,自然是君臣尽欢。

那厢,尹贵妃已经更换了一身舞衣,穿了一身华丽繁复的宫装,望着御座上的成安帝笑的千娇百媚,“皇上,各位王公大臣平日公干在外,家中自然少不了女眷打理今日难得齐聚一堂,不如趁着如此良辰,臣妾替皇后娘娘代劳,亲自下殿去,敬各府女眷一杯美酒佳酿,以示皇上体贴之情。”

成安帝闻言,淡淡笑道,“贵妃是个知礼数,识大体的。”

这尹贵妃在内宫之中多年荣宠不衰,除了那一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和床榻间勾人的身姿之外,还少不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

这犒劳管家女眷的事儿,成安帝不方便去做。可若是叫谢皇后亲自下殿敬酒,未免有些屈尊降贵。只有她这个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贵妃娘娘,是最合适的人选。

后妃佳丽三千,荣宠不衰者,不过寥寥几人,门可罗雀者,却数不胜数。

后妃若是不能为皇帝分忧,只靠以色侍人,又哪能长久

这后宫中的女人若是既没有庞大的娘家做靠山,又没有比干多一窍的心眼,可真真是没一点儿用处。

一旁的谢皇后闻言,也颇为赏识地看了尹贵妃一眼,道,“难为贵妃用心良苦,满心都为皇上和本宫着想。如此便劳烦贵妃。”

那厢,尹贵妃笑的满面谦恭,“臣妾不过是力所能及地为皇上和娘娘分忧罢了,不敢提劳烦二字。”

承光殿中,两位宫婢捧着美酒佳酿,尹贵妃一路沿着胡国公、定国公、参知政事敬下来,便到了平阳侯府的宴桌前。

尹贵妃方才舞罢一曲,此时额上香汗未消,眼角一点泪痣,勾人妩媚至极。

她执了酒杯,冲顾熙言一笑“平阳侯夫人,请与本宫共饮此杯。”

自从上次在翠微亭烂醉一场过后,顾熙言便知道自己是个两三杯就晕的酒量。更何况,那日之后,萧让为着她醉酒的事儿黑了好几天脸子,直到她百般保证以后不再饮酒,才换的男人不冷不热的搭理。

可是今日除夕宫宴,当着诸位臣子、官眷的面儿,又是贵妃亲自敬酒,想来,这杯酒是躲也躲不过的。

顾熙言也望着尹贵妃笑了笑,认命地起身执起手中的白玉酒杯。

她正准备仰头饮下。不料从身旁伸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竟是将她手中的酒杯轻轻夺了过去。

顾熙言满面愕然地转过头,才发现身旁的萧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仰头将那白玉酒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复又将杯盏朝下,杯中无一滴酒滴落。

萧让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拱手道,“家妻不胜酒力,本候斗胆代饮,多谢娘娘体谅。”

尹贵妃这一路敬酒敬下来,自然是吸引了整个大殿的目光。此时萧让替顾熙言代饮,自然也落入众人眼中。

旁边众臣见了,纷纷称赞平阳侯夫妇“鹧鸪情深、恩爱非常”。那厢,凤座上的谢皇后也笑道“平阳侯夫妇真真是琴瑟和谐”。

九龙御座上的成安帝听了,只淡淡一笑,道“彦礼先前与寡人求娶这顾家女,寡人还以为他是一时冲动,意气之举。不曾想,原是真情所致。”

宴桌前,尹贵妃听着周围众人的议论,盯着眼前一堆璧人,脸上似笑非笑,“侯爷果然疼爱侯夫人的紧。”

顾熙言听着这话,心中一根弦“砰”地断了。

方才尹贵妃献舞的时候,顾熙言便察觉到她的眼神直往这边儿瞟,此时,看着尹贵妃含着三分嗔怨的眼神儿,若是粗枝大叶的男人,看不明白也就罢了。可都是心思细腻敏感女人,这心里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尹贵妃见萧让没有搭理她话茬的意思,强忍着心头妒意,面上不动声色的扬唇一笑,拂袖径直走向了下一桌,空留下一袭暗香。

顾熙言嗅着这香气,当即觉得不对,思索了片刻,竟是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白檀香。

白檀香,是用檀香木树心最中心的部分提炼而成的香料。

自打顾熙言和萧让成婚以来,萧让贴身的衣裳都熏着淡淡一股白檀香的味道,她不止一次地闻见过。

白檀香本就珍贵难得,再加上萧让用的香料里不知额外加了什么东西,竟是和别的檀香味道不同,闻起来格外清爽醒神。

这味道顾熙言每日每夜都能闻到,自然是熟悉无比。

可是,尹贵妃身上的香味儿,怎么和萧让所用香料的味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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