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糖?
少爷屋子里没有糖这东西。少间姜小曲想到晌午回来时姜氏塞给她的黄糖包还在身上,她拿出来挑了一块递到顾辞手上,
“少爷给,这是黄糖。”
顾辞拿着金碎子大小的糖块,迷醉的眼睛里闪出水亮的光,姜小曲在一旁忙把药碗递上:“少爷,先喝药。”
这回顾辞听话了,虽然表情还是不太情愿,“...扶我起来。”
姜小曲把他扶起在身后垫上靠背,顾辞倚坐在床上,醉酒后手腕酸软无力,“喂药。”
“是。”姜小曲端着药碗,瓷勺盛了药小心的喂到顾辞嘴边,顾辞张开嘴,两片嘴唇轻轻的含住瓷勺,浓褐色的药汁顺口而入,顿时满腔的苦涩。
他眉心觑在一起,梗着脖子咽下去,喉结骨上下滑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看他这样姜小曲的表情也不自觉跟着一起纠起来,这药她煎的时候闻着都苦的呛人,眼下见顾辞这样,她感觉自己嘴里都开始泛苦。
感情他之前一口闷是为了快刀斩乱麻吧。
顾辞皱着脸,她也皱着脸,二人你喂我喝迅速将一碗苦药喝光,最后一口药碗清底顾辞和姜小曲双双松一口气。
“少爷,快把糖吃了。”
顾辞吐着嘴唇悠悠抬手把糖块放到嘴巴里。
香甜的滋味在唇齿间扩散,舌头滚了一圈,还有股香醇的麦芽香,逐渐把口腔的苦涩压下去,
顾辞轻轻蠕动着嘴唇,闭上眼睛,半醉半醒的放松全身靠在倚背里惬意叹息。
闭阖的口中发出轻微的咯噔咯噔声,是糖块在牙齿间滚动的发出的声音。
这么好吃的嘛?
姜小曲舔了下嘴唇。
顾辞把一块糖吃的跟仙丹似的,滚了两圈之后连舌头都累了,就那么卷着含在嘴里化着,大脑意识还是下沉......
“少爷我扶你躺下休息吧。”
“嗯...”
姜小曲托着顾辞的头颈,他许是真的累了,自己一点力也不出,软趴趴地靠在姜小曲身上,由着姜小曲独自摆弄他。
为了让他休息的更舒服些姜小曲把他头上的发髻解开了,青丝如瀑披散颈间,姜小曲闻到一股好闻的白芷香。
她托着顾辞的头颈,用轻柔的力度把他平放到床上,少年乖巧的闭着眼睛,面若美玉,发如鸦羽,床外光影微醺,他好像沉睡在云间。
姜小曲看着眼前的少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家称他为落霞公子。
真,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顾辞这一觉睡到了酉时末,醒来时屋外云霞落床,已是傍晚。
他慵懒的呼吸。
不想动。
“哈啊——”一声拉长调的懒腰声从隔壁一路往他这靠近,谢林舟刚好也睡醒,砸吧砸吧嘴巴过来,“在你这睡得真舒服!”
他惬意的叹气,在桌前自己倒了杯水喝,“你喝不?给你倒一杯?”
“嗯。”
谢林舟给顾辞也倒了一杯端过去。
顾辞靠坐着,这会儿感觉到嘴里有种涩涩的甜味,舌尖一动,发现还剩下很小很小的一片糖没有化开,黏在了舌尖上,顾辞下意识的卷动嘴唇吞咽。
谢林舟眼睛尖,一下就发现了,凑过来:“嗯?你在吃什么东西?”
顾辞接过水杯,“什么都没吃。”
“不可能我都看见了。”说罢在床边上和桌边打量,没见到有什么零嘴啊?
顾辞镇定地喝水,“我睡前喝了药,嘴中苦涩而已。”
哦,谢林舟恍然,“太医院给你开的药?什么样的?”
“小曲。”顾辞扬声叫道,屋外姜小曲登时冒头:“在,少爷?”
“去把药渣拿来一副送给谢公子。”
送药渣?你们做朋友的送礼物还真是另类。
“是。”姜小曲转头便去角房取今日煎剩的药渣。
药渣黑黢黢一团,谢林舟捻了一点凑到鼻间一闻,登时皱起眼睛移开老远,怪叫道:“我的天爷,太医院这是给你弄的什么药,我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苦的东西!”
“喝起来更苦,你要不要试试?”
谢林舟赶紧摆手,这团药渣也如数奉还。
天边紫粉色的云霞已经开始褪色,谢林舟在顾辞这混了一下午,如今时辰不早他也该走了,要不估计下一步就是他爹就亲自来尚书府拎他回去了。
“我该走了。”谢林舟叹气,言语神情里都颇为不舍:“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顾辞撑起身,“我送送你。”
“别了你好生歇着吧,咱俩之间不用客气,我自己走就行。”
谢林舟低头把着装整理了一番,束发没乱就没管,掸掸衣摆起身道:“好了,我这便就回去了。”
走之前他看到被明路扶到轮椅上的好友,嘴唇阖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道:“我回去盯着我爹那边,一探到什么消息我马上就来告诉你。”
顾辞轻笑:“希望下回见到你时你还姓谢。”
谢林舟哈哈大笑:“放心,我爹还舍不得不要我这个儿子。”
顾辞到底是送了谢林舟一段,谢林舟走后,顾辞由明路慢慢推着他回去院子。
家里的路他走了十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每一条路径,轮椅碾在石路上发出轻微的震动,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墙内庭院花廊,顾辞看着天边暗淡下来的天空,蓦然间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顾辞送完人回来后,姜小曲敏锐的发现他的情绪忽然变得十分低落。
方才送谢公子走时明明还挺好的,这会儿就感觉整个人像是头顶有片乌云被罩住。
是因为朋友走了不开心吗?
姜小曲在一旁安静的观察他,少爷对着眼前的书已经半盏茶没有翻页了。
顾辞看不进去书,他对着好半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前的字像是会分开放大,不断的在他的视线中扩散,让他困顿不前。
啪。
顾辞恹恹地扔了书在桌上。
“小曲。”
“是少爷。”姜小曲瞬间冒出来。
“宽衣,歇息。”
“诶。”
顾辞闭目躺在床上,下午刚睡过一觉,此时一点困意也没有。头脑里清明一片。
实在睡不着,他开始闭着眼睛想事情,
林舟今日来说那小二死了,当初他中毒,凶手伏法,案子被定下来,但始终还有一些关键的问题没解决:
下毒者只是个普通白身,在此之前从未做过坏事,他说毒是从黑市商人手中用十两银子买来的,如此剧毒只卖十两银子合理吗?
那个黑市商人至今没有找到,人哪里去了?
与凶手一同在如意楼作工的小二说曾看见凶手在酒楼后的小巷与一男子见过面,如今他却死了......
脑中飞速过滤无数信息,顾辞在昏暗中睁开一双清明的眼睛。
他应该去如意楼再看看,
然后再去东西坊市走走,
然后再去寻访一下凶手的邻里......
顾辞捏紧拳头用力捶了一把自己的双腿。
一声闷响在安静中极为清晰,屏风外一颗圆圆的脑袋冒了出来。姜小曲用气音小小地叫了一声:“少爷?”
姜小曲趴在屏风后面,翘首往床内张望,这几日条件反射练就的她一听到什么动静立马第一时间就往顾辞那看。
方才她听到了一声闷响,不太确定那是什么声音,该不会是顾辞放了个闷屁?
想到这她突然一惊,哎呀坏了,要真是少爷放了屁,那她刚才叫那一声岂不是极其尴尬!?
姜小曲一阵后悔,猫着头一点点往后撤,抱着膝盖蹲下,只支棱起一双耳朵,试图辨别一下少爷现在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有没有事。
然后——
她就听到顾辞在夜色里不悦地哼声道:“你大晚上鬼鬼祟祟蹲那是想扮鬼吓唬少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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