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上金吾卫把顾老爷的书房搬至一空,庭院内整理了五个大箱子,真连一片纸都没剩下,若是可以他们怕是恨不得连房子都拆了带走。
顾夫人脸色铁青,丰唇颤动,再好的淑女气度也被这群兵卒莽夫气得无法维持。
“赵岩!”顾夫人声色俱厉,“你带兵夜闯尚书府,惊扰四邻,毫不顾忌朝廷命官的颜面,我虽是一介妇人,但也由不得你这般欺辱,待天明后我定要修书一封到兵部去告你一状!”
赵岩将军脸色一暗,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狠戾。
臭婆娘还想威胁他?
这些文官出身的不论是官员还是家眷一个个都最他妈矫情,什么屁大点事儿都能写折子写状子,找这个告状找那个告状,然后还要摆着一副眼高于顶的架子。他呸!一亮刀全他妈吓得原形毕露。
赵岩眉眼压低放在佩刀上的大拇指不耐地蹭了一下。
骨碌碌——
这时,一串轮椅滚动的声音突然行至眼前。
顾辞注意到赵岩的举动,直接滚动轮椅上前挡在母亲面前,背脊笔直如剑,气势丝毫不畏惧于眼前的金吾卫领将,
压声冷喝道,“赵将军!可是收拾完了。”
赵岩垂眸,眼前的少年挡在他面前,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在半明的天色下黑沉如墨,淬出一层摄人的光。
二人目光交汇,在庭院的半空中产生了一波无形的对峙。
赵岩眯起眼睛,他出身兵武,要的就是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斗志,
然而他目光在眼前少年瘦弱的肩膀和瘫废的双腿上一扫,心底刚升起的一丁点斗志又灭了下去,连带着方才的那股不悦也散了,都化成淡淡的不屑和轻蔑。
一个小瘫子,他连刀都懒得亮。
刑部尚书?呵。他扫了眼这院子,今后可就没有刑部顾尚书了。
赵岩摩擦在佩刀上的手指移开,稍显戏谑的勾起嘴角,回头对忙碌的金吾卫厉声高喝一声:“收拾完没有!上面交代一片纸都不能留!但凡能活动的全都封箱带走!”
金吾卫:“禀将军,都收拾完了!”
咚咚几个大箱子摆在院中,金吾卫们展开封条封箱,还有一人拿着封条到书房门前啪啪门一关,两条封条封上大门。
赵岩回头看向身后的顾夫人和顾辞:
“顾夫人顾公子,我们弟兄也不是放着半夜有觉不睡,非要来你府上查封书房,上头催着下命令,我们就照办,末将一切都是领旨办差,如今差事办完,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赵岩这话说的顾夫人与顾辞全都心惊肉跳,尤其顾夫人,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见赵岩一行人要走了,她心慌意乱的脱口急问道,
“你们这到底是领了什么命令!我家老爷呢?如今人在何处?”
赵岩回了同方才跟顾辞说的一样的话:“我们收到了什么命令就不便告诉夫人了,顾尚书昨日散衙后便不见了去向,至于顾大人去了哪里,现在人又在何处,末将就不知道了。”
说完大刀阔步,高声一喝,“把东西都带走!”
一群金吾卫空着手闯进来,离开时抬了好几个大箱子,顾府上下的下人们全都贴在墙根,心惊胆战地看着这群士兵从府里抬了好几个大箱子出去,一时间人心惶惶。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会有官兵闯来府上?那些贴了封条的箱子是什么?该不会是要要要抄家了吧?!
抄家这个字眼一冒出顿时五雷轰顶,有些胆子小的直接就瘫在了地上。
顾夫人也慌得不行,她从在睡梦中被叫醒说家里闯进来了官兵,到现在被人查封了老爷的书房离开,前后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这急如骤雨的一阵打得她措手不及。
方才她虽然气势汹汹,但那也是在强行镇定,实际上她心里完全没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金吾卫离开,她才露出心底的惊慌,手心按压住心口,感觉心脏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辞儿,这、这到底是怎么了?”顾夫人慌神的看向儿子,如今夫君不在家中,是有她和顾辞,顾辞便成了她的主心骨。
顾辞抬眸,镇定地握住母亲的手,少年的身上散发出稳定人心的力量。
“娘你先别慌,如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目前最要紧的是先把府上稳住不能乱,金吾卫来的急促又毫无征兆,府上下人们怕是要被吓坏了,唯恐生乱娘你必须先把下人安定好,别让府上出乱子。”
“我去安排管事和守卫出去打探消息。”
“叫人去外祖家、亲戚、还有父亲的同僚府上都问一问,看到底是父亲出了事还是其他的缘故,我们才好知道后面如何应对。”
顾辞语速奇快但字字清晰明了,一条条快速的安排好,顾夫人听得一直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她攥紧顾辞的手,慌乱的心在儿子的大局□□下恢复了镇定。
顾夫人抬头看向周围的下人,所有人都是一脸的神情惶恐不安,似乎是慌了神的家犬四处打转。
她毕竟出身高门淑女,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方才一时间乱了心神,如今见状,很快冷静下来,眼中光芒聚现,当家主母的气势顿时释放出来,
“把下人都叫到正院的大堂中,我有话要说!”
不多时,顾夫人迅速处理好府上下人们的安稳和安排人去打探消息,有顾夫人坐镇府邸,顾辞顿时空出了手来。
此时已是卯时末,天光大亮。
顾辞的手心贴放在膝盖上,他鬓角润着细汗,眼睛亮如光昼,神情紧绷,片刻时间不耽搁——
“小曲马上推我回我书房。”
“是!”
姜小曲推着顾辞就往落玉轩跑。
姜小曲始终在顾辞身边,就连之前顾辞突然跑去那个将领面前时她一顿之下几乎不差半秒也跟了上去。
抱着要是那将领真敢拔刀,她第一时间就把顾辞推开!
回去半路上遇见明路跑了过来,
“少爷!”
明路哭丧又激动着一张脸跑过来,看到顾辞才找到了主心骨!
他原本听了顾辞的命令一直在外头等老爷,谁知道突然来了一队官兵闯进府中!还从府里搬了好几个大箱子出去!这场景实在太吓人了,之后府上下人们便个个人心惶惶,他也慌,他比其他人更慌的是他在少爷身边已经提前感觉到出事了!他又不敢说?想马上找到少爷,但没等他回去找,所有人就都被全叫去正院,听夫人讲明说那队官兵是领了老爷衙门命令来府上书房取些东西的,不是抄家也没出事儿,随后夫人便开始一一安排他们做事,众人这才将将放下心忙了起来。
然后明路就跑回来找他的少爷!
“少爷发发发生什么事了?”明路依旧心惊胆战。
顾辞面目冷肃,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再安抚下人了。
姜小曲同明路解释:“别慌那些官兵过来?去了老爷的书房,拿完东西就走了,一个人都没抓,也没动,有夫人和少爷坐镇,咱们不会有事的。”
明路一听大松一口气,别人说他什么他都不信,少爷说的他才信。
少爷说没事那就没事了。
主仆三人一路快速赶回落玉轩,回到院子,落玉轩的下人们也都回来了,神情还都是诚惶诚恐的,看到顾辞也如同看到了主心骨,顿时换上一脸激动的喜色。
“明路你去叫繁霜安排院子里的下人们做事,不能乱走也不准危言耸听,凡犯事者今日重罚,随后你到我书房院门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少爷!”
书房内,顾辞亲自推动滚轮迅速滑到桌案,姜小曲给顾辞守门,外头明路安排好吩咐后守院。
顾辞撩起衣袍,从身下座垫取出一直压着从父亲书房寻来的东西。
辰时初,清光满天,朝露微尘。
顾辞借着天外渗透的日光和灯光快速浏览从父亲书房中得来的手卷和案宗——
一页页翻过,一字字刻入瞳孔,
他越看越心惊,瞳孔颤动,神情震悚,手指间逐渐用力泛白。
“啪!”他把看完的卷宗扣在桌案上,已是心如擂鼓,大脑疯狂运转,一层纱雾在他面前打开,露出口面摄人的诡谲。
父亲收起的是两份未结案的卷宗。
一份幽州刺史暴毙身亡一案。
一份如意楼下毒一案。
卷宗是他自己调查记录的案件细节,上面有批注一些他所发现的线索和疑点,两件事看似没什么关系,但结合批注的线索疑点细看之下则会发现,这两份卷宗的某些细节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顾辞自幼随父亲言传身教,虽然案件明确上的证据记录已经充足到可以结案,但父亲却迟迟没有给这两份卷宗结案,并且还藏了起来,上述的批注暂且还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结果,但顾辞何等聪颖,透过批注的字里行间,他已然看出了两件案子的背后的半面真相。
他眉心紧紧皱在一起,瞳孔因为思考而高速的抖动,五指成钩的抓在膝盖上,脸色白的如同冷玉,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顾辞骤然握紧拳头,指骨绷得冷白,表情中露出一抹狰狞。
而就在这时,他心口蓦然一段心悸——
毫无征兆的,他看向西南边,神情似怔忪,脸色苍白如雪。
姜小曲立马上前紧张地看着他:,“少爷你怎么了?”
顾辞捂着心口喘气,体内寒毒丝丝缕缕渗透,心慌的他眼前出现一阵阵眩晕的光圈。
他颤抖着嘴唇,用力按住狂跳的心口向后靠坐在轮椅里。
“......去给我煎药。”
顾家派出去打探的人陆续回来,但都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有不少被询问到的旁人也都是一脸迷茫,还反问他们,顾大人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倒是有一些平日关系不远不近的同僚那打探到了?言片语,说好似顾尚书调查如意楼出了什么岔子,死了个无辜的店小二?
一直到午后申时,外面刑部和大理寺的人突然一起来了,说疑似发现了顾老爷的尸身,叫顾家去认尸身份。
顾夫人突闻噩耗,一下没顶住,整个人向后倒去。
“你说什么?!”
顾辞整个人在轮椅上腾起前倾,想要站起来,可他双腿无法站立,人直直的向着前方栽倒,
“少爷!”姜小曲顿时移步用身体抱住没让少年栽倒,她抬起头,顾辞满脸震惊不信,仿若是晴天霹雳一般死死盯住来报信的人。
“你说什么?父亲他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写太潦草了详细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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