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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防咬器上方墨色双眸安静地凝视着他,浓黑双眉动也不动，半晌，才微微抬高眉峰。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这么小一个动作,宁有时也能够清晰地接收到对方想要传达意思。
他们仿佛拥有浑然天成默契。
他在问他凭什么确定。
宁有时顿了顿,歪过头，侧脸靠在凯撒肩膀上，向他眨了眨眼睛：“你拿到十张记忆卡里,我都在干什么？”
凯撒盯着他看，眼神很不爽。
宁有时憋着笑,按下手心里遥控器，金属防咬器发声装置这才打开。
防咬器两侧各有一个圆形旋钮,自动转过半圈后，在边缘处亮起蓝光。
凯撒声音便从这两个圆形发声装置里传出。
“我有两张关于你记忆卡，”凯撒道，“一张,你把自己买冰淇淋拿给了我,还有一张,你在让我帮忙照顾你偷偷收养一只小狗。”
宁有时微笑：“那就逻辑闭环了，我记忆卡里,你帮我照顾了三个星期那只小狗。”
凯撒没说话,眉眼似在思索。
“然后那只小狗被贺嘉昱撞见，受惊自己掉进了泳池,当晚就发烧感冒死了,”宁有时继续道,“我记忆里是这样,告诉我这个消息是姜盈,所以那天我哭得很伤心。你记忆里有关于这件事相关线索吗？”
凯撒默然片刻，才道：“那条狗是被贺嘉昱扔进泳池，他还从三楼扔过你猫。”
这是他之前拥有记忆卡里，出现过记忆片段。
贺嘉昱所作所为，都曾被贺家这位保镖目睹。
说完，他停顿片刻，浓黑双眼无声地看向宁有时。
宁有时冷笑了下，说：“你看，你应该也猜到了，如果你没有对我撒谎——”他故意着重在最后哪个单词，“那么我们关于每个人记忆，都是有好有坏，所有人，只要是一个‘活着’人，他都会有好一面，也会有坏一面，没有人是圣人，也没有人能够做到完美无缺。
“但是‘鬼’除外。”
他慢慢抬起眼帘，眼珠上倒映出电影中男主角坐在车中画面：车窗外大雨潺潺，雨珠在蓝色霓虹灯光中不停打向车窗。
“被系统选中成为‘鬼’玩家，他存在记忆都是系统捏造虚假片段，在所有人记忆中，那个‘鬼’都毫无瑕疵，他天真善良，可爱温柔，健康快乐，他假得像个忘记设置多面性单薄角色，完全站在了‘圆形人物’反面。”
宁有时不急不缓地说。
他从发现瑞麒对他记忆里缺失了一个关键信息那个时候开始，就隐隐有了预感。
他一切怀疑，都是从那时诞生。
所以他做第一步尝试，便是记录下他对所有人回忆，以及所有人透露出来对他相关回忆信息。
他用“加号”，表示他关于某个人某段回忆是正面，用“减号”表示他对某个人某段回忆是负面，然后发现，所有人回忆都有加有减，除了他自己。
没有人拥有关于他负面回忆。
到目前为止，宁有时从来没有在别人对贺嘉清回忆里，找到一个减号。
贺嘉清在他们记忆里太完美，完美到因此有了破绽。
宁有时从开始猜到自己就是被选中“鬼”开始，就一直很谨慎。
他谨言慎行，伪装完美，就是为了在尽可能不引起别玩家怀疑情况下，多收集到一些能够让他确认自己猜想信息。
直到现在，病毒第二轮增生，这贺家大宅里，还有一个人也和他站在了同一阵营。
宁有时脑海中新十段记忆，分别出现了姜盈、贺嘉昱、贺嘉明、吴南绮、蒋渝卿、薄迟和陈星骏六个人。
虽然少了贺见琛与贺望诚父子俩，但除了陈星骏之外，所有人都在贺嘉清记忆中，显示出了他们性格中负面部分。?
只有陈星骏，在第二轮增生后，仍然在贺嘉清回忆里，扮演着一个永远可靠沉默贺家保镖。
“所以，你就是个第二个‘鬼’。”宁有时下定结论。
凯撒在旁凝视着侃侃而谈宁有时，眼神专注。
“这个剧本获胜条件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宁有时打断。
“在接下来十二个小时里，杀光他们所有人。”
宁有时露齿一笑，半张脸被投影屏幕光亮染成昏黄。
他拍了拍凯撒肩膀：“你要加油咯。”
凯撒看他一眼，宁有时再次接收到那个眼神代表信号，他愣了下，这感觉太过于怪异，让他浑身不舒服，他只能转过头，装作没看见，继续讲他计划：“时间紧张，我们要分头行动。”
“嗯。”凯撒道。
宁有时：“还得先抓个人试验一下我猜想对不对。”
凯撒：“嗯。”
宁有时：“能在十二个小时里杀完吗？”
凯撒：“能。”
宁有时：“？”
他终于知道究竟哪里奇怪了，“你怎么这么听话？你没别意见吗？”
凯撒：“……你方案已经很详尽周密，我没有别能补充。”
宁有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你……”
这都听话到有些不像笨蛋男人了。
不对劲。
他转了下眼珠，视线终于从电影投屏上移开——这老电影还有点好看，剧本结束后他要让王槐帮他找到电影资源从头到尾好好看一遍。
“我们上去吧，贺望诚估计马上要回来了，我们得赶紧走。还有，斩草除根，你先去杀贺见琛。”
他从凯撒身上跳下，向对方仰头笑了笑。
他们走出已经损毁到看不出之前模样影音室，进入走廊，宁有时在前，凯撒在后，宁有时伸出右手，凯撒自觉递给他一把蝎式手枪，一把匕首和一根电击棍。
每个玩家系统面板都自带一个小型储物仓库，宁有时把这三样武器丢进储物格，却并没有打算用他们。
……反正别人给，不要白不要。
他们在电梯口分开，宁有时坐电梯上楼，凯撒则顺着地上贺见琛滴落血迹追踪而去，准备按照宁有时指示，先将对方斩草除根。
凌晨两点半，底楼大厅里灯光依然明亮。
人还不少，好几个菲律宾女佣正忙着清扫地面，地面上一地碎玻璃渣，都是那盏从四楼掉下来巨型水晶吊灯溅落残骸。
之前凯撒便是用子弹射下了这盏水晶灯，才引走贺望诚。
但现在大厅里已经没有贺望诚身影，只有姜盈独自一人，正忙碌地指挥着女佣们清理乱成一团大厅。
她看上去没有半点异样。
宁有时脚步在电梯口停下，姜盈早已眼尖地发现了他。
“嘉清！”她叫住他，朝他小步跑来，“你去哪儿了？贺先生之前还在找你——”
“贺先生”三个字便像是一把锥心利刃，直刺贺嘉清心口。
他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连朝他跑过来姜盈都不敢与之对视，匆匆转过头，像在躲避什么一样，急忙往楼上跑。
他快步跑上楼，头也不回地冲进自己房间，连手都在发颤。
姜盈在楼梯上停下一步，清亮目光凝视他背影，随后很快扶着楼梯扶手追了过去。
她跟着贺嘉清走进房间，看到贺嘉清正蹲在地上收拾他打开行李箱。
姜盈笑了下，轻声道：“嘉清？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想走？”
贺嘉清没有回答她问题，依旧埋着头，一边抬起肩膀擦眼泪，一边把自己衣服往行李箱里扔。
“嘉清——”
姜盈走过去，刚想拍他肩膀，却被突然站起来贺嘉清吓了一跳。
贺嘉清眼圈红红，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眼泪似乎随时都能滚落。
他仿佛想要向她求救，下定决心般开口，“姜盈姐……我、我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了？”她关心地问他，“别急，嘉清，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冲动，不要和贺先生闹脾气，别忘了，你是他从小带大，就算你不是贺先生亲生骨肉，他也不会亏待你——”
“不要！”
贺嘉清几乎是喊出了这一声，贺望诚名字已经让他神经紧绷到一种难以想象程度，他冲动地抓住了姜盈，慌乱地说：“姜盈姐，你还记得吗，我之前、我之前有一次还帮你借过钱给你那个男朋友，你能不能就当作没见过我，让我离开这里……”
他在向姜盈示好，给姜盈提供第二轮记忆卡牌中，他获得信息。
如果姜盈愿意与他合作话，她自然也会和他交换她记忆卡。
但是，姜盈却只是挂着那个疏离而专业地微笑，无声地抓住了他手臂：“——你在说什么呢，嘉清。”
她仍然微笑：“你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有过男朋友？”
贺嘉清愣了愣。
他不懂，姜盈为什么会、为什么会突然否认发生过事情，难道是因为……
她也猜出了他身份。
宁有时抬腿就往屋外跑！
却被门口出现一个高大身影拦住去路。
他撞进那个人胸膛，被对方因为混血而健硕强劲手臂掐住了腰。
那个人完完全全地，把他禁锢在双臂之中。
浅棕色双眸，映出宁有时惊慌面容。
他是贺嘉清大哥，贺嘉明。
“要去哪，嘉清？”
宁有时在贺嘉明控制下不住挣扎，而姜盈则在他身后，冷冷地开口出声。
她放下了手中一直都提着那个生锈手提箱。
手提箱在她脚边打开，整个手提箱原来都是一套折叠机甲，白色机械外骨骼顺着打开手提箱包裹住她小腿、大腿、腰部，逐渐覆盖整个身体，最终将她嵌套成一个高大而外形流畅窈窕白色机械杀手。
姜盈向下甩动手臂，手心中“铮”一声，展开了一柄寒光凛凛双头武士刀。
而武士刀刀尖，直直对准宁有时心口。
贺嘉明搂住他腰，把他按在胸口，让他蝴蝶骨向后突出。
“别怕，就一下，不会痛。”
贺嘉明朝他挑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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